就在夏尔打算定睛认真观察下去的时候,眼中这幅油画的留白处忽然迸发出一轮轮光晕,仿佛在源源不断地向外辐射着能量。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像是——
就在夏尔探长脖子有些惊疑不定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挂在胸口的那颗早已沉寂多时的贤者之石猛然间变得温热起来!
“混沌的气息?这怎么可能……”
他一听到这个虚弱而难掩震惊的嗓音顿时就愣住了,下一刻就是倏地站起身:
“夏娜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
夏娜,原本是宇宙意识分化而出的造物精魂,后来因为魂体在诸神黄昏中筋疲力竭而成为了寄宿在贤者之石上的使魔。
虽然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情,不过最后他还是和这个贪玩善良的神明凑到一起,成为了地位高低格外微妙的主仆。
夏尔原本以为她在那场了结千年恩怨的决战中再次耗尽灵魂陷入沉睡之中,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能够再见到她一面!
“追随者大人,我还行……请赶紧远离这里,要不然它会,它会……”
这个疲惫的声音似乎就连开口也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声音愈发微弱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夏尔又不甘心地喊了几次,最后终于是有些懊恼地叹息一声。
虽然和夏娜久违的重逢算是失败了,但是他此时的心情却冷静下来不少。
这个孩子不是一个分不清主次的笨蛋,不顾自己虚弱的状态也要拼命警告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他立刻迈腿朝后退了几步,可是再次望向这幅油画的阴暗处的时候却没有刚才那种无来由的怪异与恐惧感了。
这个玩意……绝对有什么问题。
思索半晌,夏尔决定还是赶紧回去找西西莉亚聊一下的好。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他一直走到了展厅门口,依旧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夏尔又耐着性子等待了约莫半个小时,最后才看到老管事姗姗来迟。
“抱歉夏尔先生,大小姐现在有要事在身,只好暂且让老夫送你先回去客房了。她托我向你转达歉意,并且会在不日后再次登门谢罪。”他鞠躬致歉道。
又是要事缠身?
夏尔隐隐间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但是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只好婉拒后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凯撒看着夏尔依旧一副保持沉默的样子,沉吟一会儿后说道:
“这么说吧,你最近这几天是否遇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怪事,或者看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
夏尔的心再次忍不住一颤,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就是急切地追问:“疫病是什么东西?它可以被清除吗!”
“冷静一点,埃赫德里先生。既然是病,它当然是可以治好的,要不然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凯撒微笑着安慰:“不过疫病还是得早发现早治疗为佳,一旦感染之后那可就麻烦了。”
疫病,感染……
夏尔当然听说过,整个欧罗巴曾经被名为黑死病的鼠疫肆意席卷,几乎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倒在了那场空前的大灾变之中。
但是显然,这位老先生口中的【疫病】和鼠疫这些寻常的病害完全不同。
甚至他相信:【感染】这个词和疫病一样,都是为了忌讳直接说出来惊扰某些存在的注意而假托的说辞。
“既然这样,怎么样我才可以被治好?”
老者听罢顿时捋起胡子哈哈大笑:“都说了不必小题大做孩子。你只不过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就算什么也不做它也会慢慢散去的。”
说罢,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神似某种香水的小玻璃瓶,递到夏尔的手上。
“正好我手里这瓶罗马油才用到一半,你要是感觉精神不太对的时候就抹一点在鼻尖吧。切记,千万不要滥用。”
罗马油?怎么你们欧罗巴人动不动就要搬出自家的列祖列宗啊喂。
难不成这玩意还是克利奥帕特拉给屋大维的炮管保养的时候抹上的润滑油?
咳咳,当然是抹外面的,抹到炮膛里面指不定炮弹就先滑出来了。
夏尔暗自腹诽,但表面上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并接过精油。
“那个……”
他嗫嚅了一下,终于是忍不住问道:“疫病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嘘!”
谁知道,这位老者却突然脸色大变,弯下身子对他连连作出嘘声的动作。
“埃赫德里先生,有些事情对你来说还太过遥远。你只需要知道,不要妄图深入了解疫病,更不能被祂注意到!”
他口中的那个代词和夏尔记忆中的所有印象中的读法完全不一样,像是某种禁忌而神秘的咒语,又像是受刑犯弥留之际吐露的痛苦呢喃。
他努力地瞪大浑浊却无比锐利的眼眸,额头上显露出一层层的肌肤皱褶,紧紧地箍住着吓呆了的夏尔的双肩一字一顿道:
“一旦落到祂的手里,死亡也会成为一种奢求!你明白了吗?”
夏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能像被教导主任抓个现行的顽劣孩子般疯狂点头。
凯撒这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在原地怔然半晌后才叹息一声后转过头。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告诉夏尔的话是:“如果到了伦克尔顿你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会亲自带你去教堂涤除一次。”
“但是,从今天之后请不要再试图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了。没有人可以逃过低语的,包括像你和我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人的。”
……
自从后,已经又过去了几天。
夏尔在那天晚上就将信将疑地使用了一次那个所谓的罗马油,差点没有当场升天。
好家伙,一股大蒜和杏仁混合起来再掺和一点高浓度酒精的气味,这还没有提里面诸如臭鞋跟,发酵的奶酪还有臭屁一样的各种杂味。
这哪是什么精油啊,你特么把玛丽居里丢进垃圾填埋场里面都熬不出一滴这样集天地之灵气的恐怖生化武器好不好!
这种味道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仅仅是有些上头,但是像夏尔这样用鼻子嗅出药剂缺陷和异味的炼金术士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但是说来倒也奇怪,自从他用了一次罗马油之后,他真的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到那些诡异吓人的东西了!
夏尔猜测,这种精油的主要功效是提振一个人的理智和精神,也许真的有一点驱散邪恶的作用,不过应该和吸血鬼一类的相关就是了。
又是波澜不惊地过了一天。根据广播所说,游轮直到后天下午左右才会离开巴黎驶向公海,因此夏尔晚上彻底闲了下来。
毕竟是能源利用率极低的蒸汽游轮,想要跨过一个英吉利海峡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沏好一杯浓茶,洗完澡后的夏尔在行李箱前蹲下来,打算看点自己特意带过来的书。
他的手指在整齐排列的书扉上随意扫过,最后取出其中一本《蒸汽动力及其原理》。
夏尔熟练地拨开书页并将书签取出来,走到沙发前转身坐了下来。
虽然自己继承了原身几乎所有的记忆,但是他还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感到非常地好奇。
夏尔也明白触发魔法的途径并不只有一条,但是就目前他所知的,魔法只有在魔力具有一定充盈度的环境下借助回路才可以拥有稳定的释放几率。
但是在魔法元素匮乏与失去魔法回路的末法环境下,这个世界的土著究竟是怎么钻研法术的呢?
在这些天的忙里偷闲的阅读下,夏尔终于恍然大悟。
事实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异世界的土著们所追捧的也并不是真正的魔法,而是:魔导技艺。
魔导,顾名思义,将魔法利用某种媒介制导出来。
魔导师们会精心炮制一种特殊的引导装置,并称其为“魔导武器”。
他们将魔法的法阵与符文镌刻在武器里面,这便成为了一个临时的魔法回路。
现实的贫瘠魔法气息不足以支撑魔法吟唱,他们便会主动加入一块能源装置供应魔法的动力来源。
而在长年累月的实验之中,一种名为热石的物质逐渐脱颖而出。
它通体为一种石灰岩质感的灰褐色矿物,但是却和符文有着极其出色的相性,而且在接通回路上面后还会发出极高的温度。
接下来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了:一些人大胆地将热石嵌进了蒸汽锅炉以驱动机械和工具,彻底宣告了一个伟大时代的到来。
这样特别的魔导文化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三点最主要的变化。
第一,魔导器没有使用门槛,只要一根能够扣动扳机的手指谁都可以使用,促使魔导这门学问平民化,走向街巷和校园。
第二,魔导武器的威力与种类和内部镌刻的法阵息息相关,因此魔法不可逆装地高度商业化,变成了超市里琳琅满目分门别类的商品。
第三,这个世界实际上也是有修行魔力本源的纯粹法师的,但是在这个大环境下却反而成了异类,受到魔导师们的嘲笑与唾弃。
想到这里,夏尔忍不住叹息一声,随即将书本合上。
实际上,利用蒸汽能驱动机械这种手法其实已经有几分炼金造物的味道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在这个蒸汽朋克的世界,又是否有炼金术的传承呢?
就在他再翻过一页后,夏尔这才发现手中的书竟然不知不觉地看完了。
他抬起头望向挂在大厅墙壁上的时钟,已经将近十一点。
奇怪,怎么感觉今晚过得比想象中的快了一点?
算了算了,自从上了这艘船以来奇怪的事情就根本没有停过,反正也差不多该到时间睡觉了。
夏尔暗自嘀咕,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伸着懒腰一打呵欠便向着卧室走去。
对了,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梦到什么美梦呢?
要是可以再次和莉莉丝相遇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他的脑海浮现,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睡意瞬间吞没。
也许确实是太累了,床边很快就发出阵阵鼾声——那是梦舟即将起锚启航的汽笛声。
迅速沉湎梦乡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大厅上挂着的时钟开始异常地剧烈颤抖起来,最后猛地转变为一个巨大的猫瞳。
它此时正直直地望着夏尔休息的卧室方向,血红色的竖瞳里闪烁着深邃而诡异的人性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