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惊叹道：“果然是海军出身的啊。”
莉玻宝蓝色的眼眸饶有兴趣地弯起，探前身子笑脸吟吟地问：“方便说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这又没什么值得说出来的莉玻小姐，”
夏尔汗颜：“既然是退役军人，又可以出租这么一间公寓，无论怎么说都不像是陆军出来的吧。”
包括扶桑在内的大部分岛国列强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海军和陆军总是看不对眼，然而海军往往都比陆军要宽裕不少。
毕竟不列颠也就这么大，日不落帝国的辽阔疆域还包括着宛如女王头冠上的明珠般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
更重要的是，如日中天的诸如纳普鲁士在内的新兴帝国铆足劲加强军事实力，而这些都需要海军的对抗和维持。
在这样的背景下，坐拥实权的海军想要实在的拨款往往都可以得到迅速回应，但是陆军们每年的军饷可以按时到位都得要烧高香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这位汉森先生是一个陆军马鹿，估计连一套换洗军装都得要走小半个月的手续。
莉玻掩嘴发出清脆的笑声，反倒是背着手欣然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哦夏尔，刑侦就是像这样从细节处显露真相，说不定你很有干这行的天分呢。”
“……”
夏尔浑身冒起一阵恶寒，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提前给自己上眼药，连忙嗫嚅着不再开口了。
两人结伴而行，避开马路上吱呀作响的载客马车，不知不觉地便来到了泰晤士河岸边。
也许是因为临近水源的缘故，河面以及岸边的道路周围的雾气都比刚才要浓重不少，却多出几分旧时代特有的神秘与浪漫。
河水虽然比较混浊，但远远称不上非常肮脏，墨绿灰黑的水体时不时翻涌着惨白的浪花，承托起几座钢铁架构的桥梁还有远方楼房工厂的剪影。
再次靠近这条名声在外的河流，夏尔心中感慨万千。
在他的高中历史书里面对于维多利亚时代的描述中，有一张黑白照片带给他的印象及其深刻：
一群贵妇坐在小舟上面，撑着洋伞若无其事地在堆满垃圾和污秽的泰晤士河说笑闲聊。
下面还煞有介事地写着一行小字：在维多利亚时代，在泰晤士河里泛舟是一项风靡整个社会的消遣方式。
不过现在看来，其实泰晤士河也并不完全是工厂的公共下水道，毕竟你不会觉得在臭水沟里坐船会很时尚，几百年前的人同样不会。
或者有另一种可能：这里是中产阶级聚集的河段上游，工厂林立的伦敦东区则是在临近入海口的下游，被影响的程度没有那么严重。
不管怎么样，这都让他对这个时代的印象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莉玻看起来也十分高兴，探出围栏就是指向远方：
“快看，那里就能够看到大本钟哦，认真辨认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塔桥呢！”
夏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然而饶是他怎么决眦远眺还是看到的只有一团毛玻璃一样的水雾。
雅沁安在上，这个妮子是孙大圣变的吗？这眼睛不在炼丹炉里面烧上两三回都说不通吧喂！
看着身旁的少女满脸涨红的兴奋神情，他也不好拂了她的兴头，只好勉强地应和道：“啊啊，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看清楚了……”
等到他把头扭过去的时候，夏尔突然发现视线前翻涌不定的浓雾之中突然间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漩涡。
“沙滩男孩……”
眯着眼睛的夏尔低声臭骂了一句。
“什么？”
“没，没有什么！”
他随便应付了一句后再次端详起那个漩涡，果不其然视力在这个时候再次变得无比非凡，穿透层层迷雾在隐约间看到了一个像是女孩的身影。
此时的她正坐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满是阴翳的脸庞死气沉沉地望向河面，脸上的表情麻木得令夏尔有些毛骨悚然。
我的老天爷，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
莉玻蹙起眉头古怪地打量着夏尔骤变的脸色：“夏尔，其实想要解决个人卫生这种事情咱不是那么在意的说……”
他下意识地被呛了好几口，连忙摆手：“没，没有，就是头又疼了起来而已，我们赶紧出发吧！”
原本还心生怀疑的少女一听到头疼这个词顿时紧张地连质问都顾不上了，搂紧他的臂膀就是格外小心地继续漫步起来。
工业时代的车轮虽然不可避免地将旧时代的作息与生活方式彻底碾压得支离破碎，但是泰晤士河沿岸依旧保留了不少古旧的民居和教堂古迹。
暗淡的秋日懒洋洋地斜照下来，将屋檐上的石制雕像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也为这个急剧膨胀的都市带来几分中古时代的田园气息。
景致虽然怡人，但是夏尔此时也全然没有与美人作陪的兴致，满脑子都是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女，还有那两条穿着白短袜的来回晃荡的腿。
曾经在网络中流行一个悖论：一辆电车在不断奔驰，突然发现前面的轨道上竟然绑着五个人，然而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紧急变道，火车就会撞到轨道上面的另外一个无辜的路人。
现在夏尔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决定六个人生死的抉择者，错就错在他偏偏握住了那个操控杆，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虽然心里懊恼不已，但是他觉得毕竟已经目睹了这一切，想要瞒过良心装作视而不见是根本做不到的。
心念至此，他便对莉玻说：“我们再往前走一些吧。我看到前面有座桥，想要上去看看。”
莉玻从善如流，欣然点头答应。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挽着手继续前进，没过一会儿便发现前面的街道人群变得格外密集，不少人还踩在马车蓬顶上面好看热闹。
夏尔看到这个场景心里顿时一阵咯噔，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他拍了拍踮起脚在后方看着热闹的一个人：“这位先生，你们为什么围在这里？”
那个满脸雀斑的男人转过头扫了他们一眼，却是耸肩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说是桥上有位女士想要自寻短见，而且还是一名贵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