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并没有怎么读过书?”无妄君突然向他发问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希罗感觉这句发问,并不仿佛在愤怒中的质问。
只是一种好奇的天真,或者稍带善意的询问。
“是的。”
“因明学和正义论,在明论完备和史诗传唱后,才有新发展。”无妄君总是复述着遥远的学术话题。
“但是许多故事都是拥有共性的,这种共性得到了相信的力量,仿佛我们所宣称的天命一般。”
“你,你们,不也相信类似的事物吗?”
希罗敏锐地察觉到,无妄君使用的人称发生了变化。
在过去,关于此与彼,他绝对不会在人与人之间,划出如此明显的隔阂。
而是效仿第一位大君主,只阐述律法。
或许我应该将这一点表述出来,希罗如此想。
“对于我来说,那些遥远的词汇,只是一个又一个符号。”
“由于各种原因,我不得不将这些符号,用不同的方式组合起来。就仿佛道士,好以此来驱赶和驭使鬼怪。”
“但是这些符号对我来说,始终都太过遥远了,所以我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他们。或许无妄君想必,其实也不愿意将更多的人纳入,另一个我们的范畴之中吧?”
无妄君还是没什么神情,他只是微微抬起了手,向下,示意希罗坐下来。
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殊荣。
但是对于将要死去的人,荣誉又有什么意义呢?
希罗还是坐下来了,效仿无妄君的姿态与动作。
“但你做得不是很好吗?”
希罗明白他的意思,在他需要与人辩论,需要讲解经书,用那些遥远的故事与史诗,劝服他人接受新秩序时。
希罗的确做得很好,但是对遥远和陌生的文字。
无论是日南之南,还是大君主的诸夏,所有的文明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林中的野兽。
这只野兽他通过军队内部识字的册子,了解一个连大概都算不上的轮廓。
但总比没有好。
或许另外的人站在他的位置上,都能够做得更好。
但是他们并没有,令人相信的力量。
“只是伪造罢了。”
“圣人不也作伪吗?”
“圣人作伪,是修行自身。我伪造的果实,却只挂在枯败的枝叶上。”
“所以说,你觉得你的老师,并没有像一个应有的隐士和智者那般。在你作为种子时,给你浇灌智慧的泉水吗?”
“事实上,他什么都不做。”
希罗甚至是从震旦的一开始识字。
他是被无妄君拣选的。
当无妄君孤军南下时,他必定不能只依靠震旦的力量,而必须寻找支点,撬动蛮夷的力量。
希罗就是这样的一个节点。
他是南印度稍北的部族中,被遗弃的孤子。
因为他患有白化病,因此产生与族人不同的肤色。
在木盆中,顺着河流飘荡的遗弃者,被隐居在林中的长老收养。
边缘的、被压迫、受奴役的部族,在艰难的年岁中,连忠诚、奉献和牺牲都不再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