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久违的，洛宛兮睡了一个安稳觉。
或许是因为昨夜那短暂却真实的联系，让她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梦里不再是冰冷的岩浆和绝望的深渊，而是在六道宗温暖而安宁的日子。
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白熊皮毯上，暖洋洋的。
“姐姐！姐姐快醒醒！”
美好的早晨终结于小七的大嗓门。
这只小狐狸风风火火地冲进屋，手里还抓着半块没啃完的肉干，尾巴焦急地甩来甩去：
“别睡啦！老祖召集所有长老在议事厅开会，点名让你也去呢！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一个！”
洛宛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几点啊……你们狐狸都不睡懒觉的吗？”
虽是抱怨，但她动作却不慢。简单洗漱整理后，她披上那件标志性的火鼠皮斗篷，跟着小七向议事厅走去。
……
雪狐族，议事大厅。
今日的大厅气氛格外凝重。
巨大的圆桌旁，坐满了雪狐族的核心高层。涂山松、涂山古、涂山媚……几位长老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在首座之上，涂山灵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她依旧是一袭素白宫装，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的“笃、笃”声，像是敲在众妖的心头。
“吱呀——”
大门推开，洛宛兮迈步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她身上。若是换做以前，这些目光里多半带着审视和轻蔑，但如今，长老们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复杂和一丝……敬畏。
毕竟，这可是凭一己之力让雪狐族富起来的“财神爷”。
“人族果然娇贵。”
涂山灵眼皮都没抬，冷冷地刺了一句，“日上三竿才起，也就是在本座这里。若是换了别处，早就成了早点。”
周围的长老们纷纷缩了缩脖子，没人敢接话。
洛宛兮却面不改色，甚至还得体地行了一礼，微笑道：“老祖教训得是。不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昨夜为了族中的账目殚精竭虑，睡得晚了些，还望老祖见谅。”
呵，要不是你昨天吓唬人，我能睡这么晚？
“哼，牙尖嘴利。”
涂山灵并没有真的生气，她挥了挥手，“坐吧。会议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是几位长老的汇报时间。
涂山松长老红光满面地站起来，摊开手中的竹简，声音洪亮：
“禀老祖！这一个月来，‘雪狐仓储’共吸纳周边十八个部族的物资，库房已扩建至第五个！光是保管费，就收了火晶矿五万斤，灵药三千株！”
涂山媚长老也掩唇笑道：“‘雪狐物流’更是打通了南北商路，如今周边的小族，若是不挂咱们的旗号，连货都不敢运。咱们雪狐族的威望，那是百年来最高的！”
听着这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和喜讯，涂山灵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涂山松恭敬地递上一本厚厚的总账：“老祖，这是本月的收支明细，请您过目。”
涂山灵接过账本，翻了两页。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复杂的借贷关系、还有什么“复式记账法”，看得她一阵头大。
作为一只崇尚力量的大妖，她打架在行，看账本简直是在受刑。
她啪地合上账本，目光投向末座那个正在悠闲喝茶的凡人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与深思。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竟然真有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把一个濒临崩溃的族群盘活成这样？
“做得不错。”涂山灵淡淡评价了一句，将账本扔回桌上。
大厅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涂山灵的话锋突然一转，温度骤降。
“既然族内安稳了，那也该算算旧账了。”
她缓缓站起身，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意，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在座的几位核心长老：
“雪儿的事……你们还要瞒我到几时？”
“哗啦！”
涂山松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包括他在内的三位年长长老，瞬间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老祖恕罪！老祖恕罪啊！”
涂山雪被顾家杀害的事，是雪狐族十几年来最大的耻辱和机密。当年为了避免族人冲动去送死，导致灭族之祸，他们几个老家伙不得不将此事死死压下，对外只宣称族长失踪。
“顾家……”
涂山灵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杀我妹妹，取她妖丹……此仇不报，我涂山灵誓不为妖！！”
恐怖的威压席卷全场，桌椅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议事厅掀翻。
发泄完怒火后，涂山灵猛地转头，看向洛宛兮。
“你也是人族，又是中洲来的。告诉我，那个中洲顾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实力如何？”
洛宛兮放下了茶杯。
她知道，真正的主线来了。
作为曾经的洛家少爷，她对中洲各大势力可谓了如指掌。
她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只是神色平静地竖起了几根手指：
“顾家，中洲四大家族之一，底蕴深不可测。”
“若是论财力，或许不如我们洛家；但论战力，顾家在中洲排得进前三。”
她看着涂山灵，一字一顿地说道：
“据我所知，顾家光是摆在明面上的元婴期修士，就不下三十位。”
“顾家族长，以及负责刑罚、传功的几位太上长老，皆是合道期的大能。”
“而那位据说已经闭死关五百年的顾家老祖……”洛宛兮顿了顿，声音微沉，“传闻中，他已踏入渡劫期，距离大乘期只差半步。”
死寂。
随着洛宛兮的话音落下，整个议事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还沉浸在暴富喜悦中的长老们，此刻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面露惊恐。
合道期……渡劫期……
这等实力，都能把现在的雪狐族灭个几十回！
这就是中洲顶尖世家的底蕴吗？
就连涂山灵也沉默了。
她虽然狂傲，但不是傻子。
她被封印了千年，修为跌落至半步合道，虽然仗着天赋神通和领域能越阶而战，但面对顾家这种庞然大物，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恨！！”
涂山灵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若非我被封印千年，修为大损，区区顾家，我反手可灭！！”
但现实是残酷的。现在的她，杀不回去。
看着涂山灵那副既想报仇又无能为力的模样，洛宛兮心中却是一动。
“这是个机会。”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许青阳在人界那边寻找阵法大师，而她这边如果一直待在妖界，始终是被动。
如果……能让涂山灵带她去中洲呢？
只要到了人界，哪怕是在顾家的地盘，她也有无数种办法脱身，甚至还能反过来利用涂山灵的力量，甚至……在混乱中坑涂山灵一把。
想到这里，洛宛兮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她站起身，先是给涂山灵倒了一杯茶，语气诚恳且带着几分“盲目”的崇拜：
“老祖不必妄自菲薄。您可是上古九尾天狐的血脉，天赋神通独步天下。那顾家老祖虽然是渡劫期，但据说早已年老体衰，气血枯败，真要打起来，未必是您的对手。”
这记马屁拍得涂山灵很是受用，脸色稍缓。
“不过……”洛宛兮话锋一转，“顾家毕竟有护族大阵，又是主场作战。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得智取。”
她直视着涂山灵，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老祖，您若想复仇，不能没有我。”
“我对顾家的地形、阵法布局，乃至他们的人脉关系，都了如指掌。我知道他们大阵的死角在哪，知道他们宝库的暗门在哪。”
“带上我，我不光能帮您破阵，还能帮您……把顾家这些年吃进去的骨头，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涂山灵眯起眼睛，审视着洛宛兮。
“带你去人界？你就不怕我到了那里，把你杀了祭旗？”
“您不会的。”
洛宛兮摊了摊手，笑得人畜无害，“毕竟，我是您的摇钱树，也是您复仇最锋利的‘脑子’。没了我，您或许能杀几个人，但灭不了顾家。”
涂山灵看着她，良久，忽然笑了。
“好。既然你这么想回去，那我就成全你，等我再修整一段时间，去顾家送一份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