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顶层回廊。
许青阳的身法极快。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刚刚落在顶层青石板上的瞬间——
世界像是骤然结冰。
没有杀意,没有灵力波动,甚至连风都停了。
只有一道冰蓝色的神识,冷漠、纯粹、带着足以碾碎灵魂的重量,毫不掩饰地当头压下!
“咔嚓。”
许青阳脚下的青石瞬间崩裂成粉。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不是禁制,那是来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否定。
渡劫期大妖!
一道声音直接在他的识海中炸响,冰冷得没有起伏:
“再往前一步,死。”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顺着脊背滑下。
许青阳很清楚,只要对方愿意,此刻哪怕是一个念头,都能让他灰飞烟灭。
但他没有退。
顶着那股恐怖的威压,他慢慢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月光下,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虽然苍白,眼神却静如止水,透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他没有解释,没有辩解,只是对着那间紧闭的房门方向,深深一揖到底。
随后,剑匣微启。
断裂的赤霄剑露出一角,释放出一缕熟悉而克制的守护剑意。
屋内。
涂山灵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她眼底的冰蓝色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是你……”
她认得这股气息。安撒城那日,正是这个弱小的人类,为了那个丫头,敢对她拔剑。
“愚蠢。”
涂山灵低低冷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也罢。”
威压骤然消散。
许青阳身体一晃,几乎是靠着本能才没跪下去。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多了一分冷淡的倦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默许:
“一炷香。”
“人,你带不走。敢乱来,本座杀了你。”
许青阳心中狂喜,再次行礼:“多谢前辈成全。”
……
天字号房,内室。
洛宛兮还没有睡。
明日就是寿宴,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让她心神不宁。她抱着那把漆黑的藏锋剑,蜷缩在软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试图从这把剑上寻找一丝安全感。
突然,怀中的长剑毫无征兆地滚烫起来。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焦躁与激动的剑鸣声从剑鞘深处传出。剑身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另一半的召唤,竟然想要自行出鞘,剑柄直直地指向了——窗外。
“怎么回事?”
洛宛兮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按住躁动的长剑。
这把剑自从跟了她,除了上次跨界传音时有过动静,平时安静得像块废铁。像今天这样剧烈且主动的反应,只有一种可能——
赤霄剑就在附近!而且离得极近!
“他在外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洛宛兮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又下意识地看向隔壁——那里住着喜怒无常的渡劫期大妖涂山灵!
如果许青阳真的就在附近,一旦被涂山灵发现……
“笨蛋……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恐惧瞬间压过了惊喜。她死死盯着紧闭的窗户,呼吸都屏住了,心里疯狂祈祷那个死脑筋千万不要冲动。
就在这时。
“咔哒。”
窗棂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不是风。
洛宛兮浑身僵硬,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刚要张嘴,一道黑影已然如鬼魅般闪身入内,反手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下一秒,一只温热、干燥,带着熟悉松木香气的大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是我。”
那个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夜风的寒意,却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防线。
洛宛兮瞪大了眼睛。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是真的。不是梦。
他真的来了。就在涂山灵的眼皮子底下。
许青阳松开手,目光贪婪而克制地在洛宛兮身上扫过,确认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大碍,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你疯了吗?!”
洛宛兮回过神来,并没有像小女生一样哭泣,而是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自己面前一拽,压低声音怒骂道:
“这里是哪里你知道吗?!隔壁住着个渡劫期的疯婆子!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她一边骂,一边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摸索,检查着他的肩膀、胸口、手臂。
“有没有受伤?那个老妖婆把你怎么样了?”
她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那是极度的后怕与恐慌。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许青阳,可是她不知道如何避开涂山灵,而如今许青阳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许青阳任由她折腾,看着她这副气急败坏却又满眼关切的样子,眼底泛起一层温柔的涟漪。
他反手握住她在自己胸口乱摸的手,紧紧包在掌心。
“没有受伤。”
他轻声安抚道,“是前辈放我进来的。”
“放你进来?”洛宛兮一愣,“那也不行!万一她反悔了呢?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这么……”
她想说“鲁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这所有的“鲁莽”,都只是为了她。
“我想见你。”
许青阳打断了她的数落,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洛宛兮瞬间哑火。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定星坠,绕到她身后,替她戴上。
青铜挂坠落在她锁骨间,冰凉,却沉稳。
“这是……”洛宛兮摸着坠子。
“定星坠。”
许青阳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是在许诺:
“我把一道本命剑意封在了里面。明日寿宴若是乱起来,它能帮你挡一次致命伤。”
“更重要的是……它与我的剑气息相连。”
他握住洛宛兮的双肩,目光灼灼:
“带着它。无论明日发生什么,无论你被带到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
“我都能找到你。”
洛宛兮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她虽然没有修为,但她出身洛家,怎会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这不仅是护身符,更是他在混乱局势下给她留的一条生路。
“给我干嘛……我又不需要……”
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自己留着防身不好吗?”
“拿着。”
许青阳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替我保管。剑在,人在。”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威压扫过房间。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许青阳神色一凛,虽然万般不舍,但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重新戴上面具,退到窗边。
“我该走了。”
他回头,深深看了洛宛兮一眼。
“明日,跟紧涂山前辈,别信任何人。万事……以保命为先。”
“知道了!啰嗦!”
洛宛兮推了他一把,故作凶狠地催促,“赶紧滚!别被抓住了给我丢人!”
许青阳最后看了她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洛宛兮靠在窗边,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紧绷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
她双手紧紧握着胸口那枚冰凉的定星坠,贴在心口,感受着里面那一丝属于他的剑意。
许青阳总是如此,不知不觉间让人想去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