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痛苦在同一时刻共存

作者:肆散Felix 更新时间:2023/1/17 20:16:52 字数:3203

“在世界的另一端,总有人和你一样痛苦,总有人陪着你……”

“这是最后一个人了。”

回到了家,不,回到了房子里。

几个人好像都回到了自己心灵的港湾。

苏承陌看着深夜上司发来的消息,完全没有回复的欲望。

“第四起案件搁置。第二起案件交给了贺罗谭去跟。负责案件一的工作,苏警官。”

“说出来心情没有好些呢,”苏承陌自言自语地说着,“谭延骗我啊。”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再转头,看向没有拉上的窗帘和没有关上的窗,却没有气力再下床把它关上。就这样吧。

微风吹过,窗帘和里面的白纱像今晚夕阳和云絮一样,是海浪波澜一样地涌起,然后缓缓落下,遮盖住窗外的夜色。

回到家,似乎找到了归宿,也回到了自己的港湾。可是晚上说出的回忆依旧在脑海里。

苏承陌躺倒在床上,想起了往事,想起了他童年的那些故事。

他最好的朋友,还躺在医院里。

“我们以乐观的态度面对一切,包括过去……

但是上天从来不给予回应。就不应该相信他,我的命运就是一场悲剧,改变不了。

我以为我长大后,就逃离了那个地方,逃离了那家人,逃离了那个不是我家的去处。我以为我会就这样过下去,先苦,接下来的事就都会甜。可是上天告诉我,我还能活得更惨。

他的改变,她收到的伤害,我却完全做不了什么。

我还能活得更惨,是吗?”

苏承陌盯着天花板,泪从眼角划过。

小时候被领养,妈妈去世的不幸,工作的不顺利,包括东莉出事的那晚,还有舅舅找上门……所有事都格外的不顺心。

有多少泪,浸湿了枕头。不被理解的痛,只能沉默。

“苏承陌啊,怪不得你叫这个名字,苏承陌,承陌,沉默。名字起的真好啊,”苏承陌眼里晶莹的泪含着,却笑了出来,“真够有意思的。”

试图变得乐观,事实上却有些歇斯底里。

又在回忆过去吗?

“那本本子,在哪里啊。”苏承陌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他疯狂地砸着一切,一切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东西。家里变得凌乱,最后耗尽气力,瘫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苏承陌肩耸着,整个身子颤抖着。

苏承陌无力地瘫倒在沙发旁边,虽然情绪尽量稳定了下来,但是屋内糟糕不整齐的一切无时无刻刺激着他。所有苦难的情绪只能自己消化,不敢告诉朋友,也没有他认为可以倾诉的朋友。对着不会有反应的冷漠的“朋友”诉说,又有什么意义?

揭开了满是灰尘的记忆,留下的只有伤痛罢了。也哭累了,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自己去磨灭所有痛苦。哭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就能忘记一些事,然后再开始没有希望的下一天……

终于,决定了要直面过去。

“我好像有一本日记本的。”苏承陌想着,“在地下室吧。”掀开客厅里的地毯,灰尘飞扬,很久没搬开过了。地毯下露出了一个古老的木门,那是通往地下室通道的门。钥匙,早已生锈的锁,揭开了尘封的往事。

苏承陌从一堆东西之间找到了他最重要的文件夹。自从搬家过后他再也不想去打开看了。

医院诊断书,确认死亡的记录,孤儿院收养手册。在他们底下默默躺着的是他的日记,还有他的童年……

苏承陌打开了那本本子,那些痛苦的回忆似乎涌上了心头:

第一页有一句话:所有人的童年都是丰富多彩的,像阳光下的泡泡,彩色而梦幻......这是苏承陌很久之前写的了。应该是长大后写的。

10月14日 天气多云

从我记事那天开始,我的生活中就没有爸爸的身影。别的孩子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是不存在的。妈妈扮演了两个人,陪我度过每一天。

10月17日 天气晴

今天舅舅来了,他好像爸爸呀。他会想办法逗我开心,带给我无尽的快乐。舅舅说他喜欢看我捂着肚子笑的样子。

10月18日 天气晴

舅舅帮我造了个秋千,今天他趴在地上和我玩玻璃珠子。

10月19日 天气多云

妈妈今天又不停的咳,比前几天严重,已经这样好久了。

10月20日 天气晴

舅舅带给我了一个蓝红相间的小车,我好喜欢这个新玩具。

日记中加了一页,是一张照片,苏承陌记起来了,是他之前印象里的那个红砖瓦的孤儿院,他以前在里面住了一段时间。照片背后写有一句话:不过,上天似乎并不想赏赐给我这样欢乐。

时间一下子过了三周左右,年幼的苏承陌好久都没有写日记。

11月10日 天气阴

妈妈每天都在咳嗽。

11月10日 天气阴

舅舅今天又来了,不过妈妈不让我见他。我躲在门缝后偷偷听。玻璃相框砸在地上了,妈妈和舅舅在喊叫。外面发生了什么了啊?好吵哦,好像是警察叔叔的笛子声,他们来干什么啊?

11月11日 天气小雨

舅舅和妈妈吵架了,舅舅走了,留下了我一个人。妈妈在一个全是白色的房间。不喜欢那里,没有色彩,不好看,我还是喜欢外面的世界。有好多奇怪的白衣服的人。

11月12日 天气阴

舅舅躲着我,他不管我了。妈妈也不见了。

11月13日 天气大雨

我到了一个红色的大房子里,那里有好多小朋友。好久没见到妈妈了,想她。

11月14日 天气阴

他们不欢迎我。好想交朋友。他们说了一个我不会的词,“孤儿”什么意思呢?

11月21日 天气多云

一个阿姨接走了我,大人们说我要叫她“婶婶”。她带我回到了我和妈妈的家,妈妈不在那里,在哪儿啊?幸好,找到我的小车了。

11月22日 天气阴

今天穿了一件深蓝的衣服,不舒服欸,不喜欢这种衣服。坐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多黑色的大块石头,妈妈在其中一个石头上,她笑起来很好看,在家她经常笑的。地上有好多黄色的叶子,风一吹他们就会在天上飞起来。

11月25日 天气小雨

到了那个“婶婶”的家,还有一个哥哥。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大房子空荡荡的,有点黑有点恐怖。可能是今天天气的原因吧,这里好阴冷。

11月26日 天气小雨

最近一直在下雨。我会努力适应这里的。但是今天哥哥抢走了我的小车,我告诉了婶婶,想让他还给我,婶婶却骂了我。明明是我的玩具呀?为什么呢?

11月27日 天气阴

今天我和哥哥吵架了,婶婶和哥哥说都是我的错,罚我不吃饭。我好饿啊。

11月28日 天气多云

我想妈妈。

11月30日 天气小雨

今天又没饭吃。

……

12月5日 天气大雨

哥哥欺负我了。我什么都没做啊今天?婶婶打我了。胳膊这边青了,膝盖上这块是紫的。妈妈你能看见吗。

12月6日 天气多云

不太想见到婶婶。于是我又出门了,其实是想躲着哥哥。昨天下大雨了,路上有好多泥。走过去裤子湿了一大片。今天我去了我的秘密基地。回家后裤子上有好多泥,婶婶说特别难洗,又打我了。

12月7日 天气晴

今天太阳又出来了,和我的心情一样。今天我在我的秘密基地碰到了一个小女孩,我们在小溪边玩了一下午。忘记问她的名字了!明天一定要再遇到她呀。

“东莉,”看到这里,苏承陌心想,“如今我们都长大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看着自己童年时期稚嫩的字迹,苏承陌回忆着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12月8日 天气晴

问道她的名字了!我一定要记住啊:东莉。好可爱的名字。我们今天成为了朋友。

12月9日 天气有风

我们今天一起放风筝了。她笑起来真好看。

12月10日 天气晴

今天我们在麦田里跑,一起玩追逐。游戏真的很有意思,不过东莉摔了一跤,她哭起来还是很可爱,但是我不能让她再哭了。还是笑着好看,我安慰她了,最后她不哭了,和我一起躺在金色的麦子里,风吹着她的小辫子,今天真快乐。

12月11日 天气晴

这几天都是晴天,太阳高高地挂着。我的心情今天也很棒,我们整天都在一起玩耍。她也像个小太阳,照亮了我。

“后面应该都是快乐的回忆了吧,”苏承陌心想着,“不过长大后,所有的回忆都成了幻影。”像电影一样不真实,曾经真的会以为那只是噩梦,但不是,她,应该还静静地躺着。就像我们那次在麦田里躺着,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任由风拂过发梢。感受着微风,感受那一抹余热和温暖,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躺了好久,屋子里凌乱的一片也不想去整理了。

抱着小时候的日记本,像是在抱着、守着仅剩的美好。

蜷缩在床上,布满灰尘的各种纸张文件在床上围了一圈,堆成了一大摊。

苏承陌就抱着他自己的腿,日记本紧紧贴在胸口,躺了好久。

终于睡着了吧,辛苦,但睡得不沉。

月光洒进了窗子,照着他,打在身上,找到了他。

这一刻,他似乎不再身处黑暗中了。

月光似乎有些刺眼,苏承陌闭着的双眼微微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真的累坏了吧。

又蜷缩起了身体,躺在床的中央,这时他嘴角弯了起来,挂着泪痕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

好甜的笑,做了个好梦吧。

猜到了,是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吧?

终于可以和她倾诉一切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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