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
梦境的世界。
人总是会做梦的。
夜泠时常会想,梦里的世界说不定才是现实。
她感觉浑身烫得厉害,像是被丢进了焚化炉里一般,有人在为自己恸哭,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猛然睁开眸子,发现自己真的被火焰包裹,身子正在熊熊燃烧着,四处都传来钻心般的刺痛。
她想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
(二)
那是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
父母正低头哭泣。
人群里,还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偷偷抹着泪。
“我在这里,我还活着!”
夜泠大喊大叫,大吵大闹。
但却没有任何发出任何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意志几乎要在这世间消散。
父母亲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场景再次变换,变成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胡同小巷。
一群小混混围着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终于有人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推倒——
忽然。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抬起头,那是一张有道刀疤的,看起来十分凶狠的脸。
但他的眼神却是这般坚毅。
他只是冷冷的一扫,那帮小混混就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他没去理会他们,也没有言语,只是拉着她往前走。
“去哪里?”夜泠呆呆地问。
“回家。”
……
(三)
昏迷中的少女脸上开始有了些许表情。
她紧皱着眉头,身子微微蜷缩,好像格外难受。
额头上那一颗颗晶莹而细密的汗珠都滚烫得像是要烧开的水。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从小到大,其实他就没怎么照顾过人。
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向来很好,有什么病也是自己扛过去了。
「医院?对……救护车,或者我骑电瓶车送她去医院……!」
梅酒几乎没有多想,就将她直接抱了起来,顾不得换上正装,穿着短裤就要往楼下走。
当刚转过身,就看见了走上楼的酒井银川。
“梅酒你接线板有……”大叔把后面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梅酒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她,但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吧?”
“……什么?”梅酒有些没明白过来。
“你下药了吧,喂,她身子这么弱,你还下药,小心被你搞死啊!”
“……”梅酒的目光有些呆滞,然后再次焦急了起来,“她晕过去了,别挡着我,我要送她去医院!”
“咳!等一下——晕过去了?”酒井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烧了啊,可能是中暑,你现在把她带出去,病情说不定会加重,还是让她安静地躺一会儿再说。”
“好。”梅酒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无条件的相信了大叔的话。
夜泠再一次被缓缓地放回到了气垫床上。
“嗯——你得把衣领解开,我不是说你的!是说她的。”
“呃……”这下,他有点犹豫了。
“别急,我先说完,你按照我说的去做。”酒井银川用食指轻轻叩着自己的额头,微垂着双目,“把窗户开上,空调打开,然后去冰箱里弄点冰块,用布包着放在额头,我去给她搞点淡盐水,你这有没有针筒?”
“没有……”
“算了,那就只能用勺子喂到嘴里了,不知道喂不喂得进去……”大叔说着,就朝楼下跑去,还不忘回头喊了他一声,“臭小子!别傻看着了,赶紧忙活啊!”
“啊,哦哦,来了!”
……
(四)
“咳!”梅酒用力咳嗽了一声,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他那粗糙的指节触碰到了夜泠白皙而细腻的锁骨,大概是太过紧张,好半天都没能解开她领口的纽扣。
好不容易解开后,就用双手摸索着把领口敞开。
若隐若现的春光,让他再一次移开了目光。
包着冰块的纱布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夜泠额头,将那几缕散乱的头发往旁边拨去了少许。
她的嘴唇有些发白,微张的小嘴里冒出一股又一股热气,紧锁的眉头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为何会被家人抛弃,还失去了许多记忆?
或者不是失忆,只是她不想提及?
总不可能是某个人体改造组织里逃出来的吧?
梅酒的思绪一下子有些跑偏了。
好在酒井银川的声音及时将他拽了回来。
“来,调配了一点盐水,你喂给她吧。”
“我?”
“不然还我来啊?”大叔斜睨了他一眼,“我倒是不介意嗷。”
“我来。”梅酒赶忙接过了瓷碗,用咖啡勺舀了一勺,缓缓地凑到了她那微张的嘴边。
粉嫩的香舌被金属勺子缓缓推开,些许盐水一点点地倒入其中。
“嗯,就是这样,好了,我去买药,你就在家照看她吧!”酒井银川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叼起一根烟,“你小子可别干坏事喔!”
梅酒干咳了一声,没答话。
只是当大叔下了楼之后,他的目光就变得大胆了许多。
她的嘴里呼出温热的吐息,似乎要将梅酒的手掌也烧烫。
惹人怜爱的少女,发出痛苦的呓语,让人恨不得能替她承受她所承受的这一切。
梅酒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一口一口喂着盐水,她的脸色似乎也好起来了一些。
喂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她却忽然抿住了嘴唇,让那本该倒入嘴中的水流淌到了她的嘴角。
他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去那将要流下来的水珠。
却没想她忽然又张开小嘴,轻轻地含住他的手指,然后——
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梅酒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弄伤了她,只得等她再次张开嘴时,才缓缓把手指抽回来。
还好她现在虚弱,用不上多大力气,否则一块肉恐怕都得被她咬掉了。
饶是如此,他的手指上也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些许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渗出。
夜泠的小脸皱在了一块儿,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梅酒顾不得去找创可贴,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那小而柔软的手掌,这似乎让她感到安心了许多,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逐渐平缓。
梅酒看着她那张平静下来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他玩过许多galgame,也做过许多这样的梦。
他此时甚至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但却不敢去掐一下自己。
生怕这真的是一场梦,当自己醒来后,这位柔弱的少女就会消失不见。
他曾经产生过无数的幻想,并且将那些幻想当做自己努力生活下去的寄托。
而现在,这个‘幻想’,已经和他一起生活有段日子了。
她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
但她却也是那么的脆弱,像是展示柜里最珍贵的琉璃饰品。
他的手,几乎就要贴到她的小脸了。
“我回来了!梅酒,小夜泠醒了没?”
梅酒飞快缩回了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扭头望去:“还没。”
“哦,等她醒了就让她吃药吧,消暑、退烧、消炎的,我都买了。”大叔将一塑料袋的药放在了桌上,一盒一盒的拿起来给他介绍,“这个是冲泡的,一次放两包,这个是插吸管直接喝的,这个是胶囊,这个是药片,这个是小粒的药丸,还有,她醒了之后让她多喝点水。”
“好。”
“好了好了,困死了,我先去睡会儿……”酒井银川是一直和梅酒忙到了凌晨,然后开了三轮车去帮忙进货,甚至都没有像梅酒这样小憩一会儿。
“辛苦你了,酒井。”
“叫我银川就行咯!”酒井挥了挥手,拍了拍他的啤酒肚,下楼那短短的时间里,就连打了三个哈欠——看来是真的很困了。
……
(五)
夜泠的胸口很重。
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
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的意识终于流回了大脑,让她在黑暗的世界里想要睁开双眼。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颗硕大的脑袋枕在自己胸口,她将目光往旁边移了移,就看见梅酒正跪在地上,勉强撑在地上的右手似乎表明着它的主人曾经为了不要睡着而努力过。
另一只手就和他的脑袋一起,都搭在了她的身上。
梅酒的意志终究没有战胜困意,陷入了属于他的梦里。
少女柔软的身躯有些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只能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
「啊……是杀手先生在照顾我吗?外面的太阳好大,中午了吗?呃,难怪他那么困……」夜泠缩回了小手,忽然有些不忍心叫醒梅酒了。
不过他这么睡,肯定是不太舒服的,所以那几下的推搡,足以让他从不深的睡梦中醒来。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她顿时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呼……”
“好点了吗。”
“嗯。”夜泠用双手撑着床,艰难地仰起身子,但却使不上力气。
好在梅酒的大手及时伸出,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吃药。”梅酒有些笨拙地站起身,将那一袋子药拎了过来。
连手臂都抬不起的夜泠只能张着小嘴,任由他将药丸塞进嘴里。
有胶囊,有药片,还有一粒一粒的小药丸,一口气放了十几粒进来。
“唔姆唔姆——”夜泠鼓着腮帮,含糊不清个地表示自己嘴里已经塞不下了。
他轻咳了一声,脸上的刀疤似乎有些泛红,而后,一杯温水被递了过来。
有些微咸的水被倒入她的口中,混着那些药,十分勉强地被她咽了下去。
“唔!”她感觉自己喉咙被卡住了。
梅酒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
“呼……谢谢。”夜泠微微侧过小脸看向他,第一次觉得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是那么真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