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经接近午饭的时候了，站在门口的我有些迟疑。打开门后将是必须要面对的事，过去普通的日常将一去不复返，这个家会分崩离析吗？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才是最迷茫的人，最害怕的人，最没有勇气的人。
“哥......”细微的声音此时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脑子里，我一时失神地看向身后，她叫我什么？视野中她已经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她让我不禁怀疑上午怯懦的表现是她的伪装，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禁有些敬佩，找个时间还要认真讨教一番。但无论怎么样，多亏了她给了我此刻面对现实的勇气，缓缓将手摸向了把手。
客厅很静，没有爸妈的身影，刚才的勇气在寂静的氛围中化为了空气消散其中。我松开了她的手，手里还残余着刚才的温热。一时间不知道去处的我把她带到了我的房间并叮嘱她不要乱跑。
厨房，没有，书房，没有，琴房，也没有......一道道门打开又关闭，里面毫无人影，除了阁楼和爸妈的卧室，我已经找遍了，但阁楼我没有钥匙，妈妈也从来不允许我进去，每当我提出想去阁楼玩时总会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让我失去了争取的勇气。有一次我偷偷想透过窗户观察里面有什么时，妈妈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并把我带下去，经过几次这样的重复我放弃了一探究竟的行为，但还是有些好奇妈妈是发现我的并把这份好奇心埋在心里。
我来到了爸妈的卧室门口。
“砰砰砰。”动作轻微地敲了敲门，开口道，“爸，妈，你们在吗？我要进去了。”里面没有传来声音，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没有迟疑地推开了门，没有爸爸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是靠在床上的妈妈，清瘦的腿无力地躺在地板上，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衣服也和早上见到的不一样，是妈妈最喜欢的白色裙子，是刻意换的吗？而且似乎没有意识到推门进来的我。
“妈妈，妈妈......”多次的呼唤终于让她终于注意到了我，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没有迟疑，我立刻坐到了她的身边，以防有什么遗漏。
“雅明，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我已经很努力地做一个好妻子了，为什么......”声音夹杂着啜泣声，我从断断续续的自述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爸爸带来的那个女孩是他初恋情人的孩子，女孩的父亲去世了，留下了她们。似乎是因为亏欠，爸爸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救助她们，而就在最近，只剩下女孩一个人了，丧礼上爸爸义无反顾地决定要收养这个孩子，而这些事妈妈直到今天才知道。妈妈是将爸爸从初恋那里抢过来的，为什么说是抢？既成事实。虽然不知道过程，但爸爸在外公外婆的压力下接受了奉子成婚，我对外公外婆的印象也只有“很厉害”的印象，毕竟房子很大，而且还有很多穿黑衣服的叔叔。爸爸的初恋一个人选择了离开，直到近几年爸爸再次遇到了她。
很老套的故事，说实话，这样的情节在我阅读的一些小说中我就这样评价道。但我貌似明白了为什么爸爸经常外出出差，有时候连续几个月都不回来，从国内到国外再到国内，最近几年在国内安定了下来，我还以为爸爸要和妈妈好好相处了，原来......
尽管如此，他在我记忆中还是一个好父亲，现在也是，虽然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但对我是严中有爱，除了过度的溺爱，他几乎满足了我一切物质上的需求，虽然平时都是妈妈在教导我，但每年的家长会不管有多忙只要他在国内都是他亲自参加。对待这样的爸爸，我完全记恨不起来，即使他欺骗了妈妈，即使他做了让妈妈伤心的事，即使他对妈妈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
思绪拉回现实，看着眼睛泛红的妈妈我不由得感到些许心酸，这就是大人之间的爱吗，如此沉重，相比之下，同学之间的好感是让我觉得轻松不少，想回到学校的念头越发严重。
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慢慢平静了下来。
“爸爸呢？”一时间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口问道。
“......”妈妈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让我心里有些发颤，惨白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神秘而美丽，看着这样的她，一时间让我不禁联想到般若鬼的样子，美貌之下隐藏起来的疯狂令我记忆深刻。
她是我的妈妈，不会的，下意识地否定了不好的猜想。
“那她怎么办？”我试探性地问道，妈妈明白我说的是谁。
“呵。”冷笑从面前的人口中发出，我不禁有些呆滞，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自我记事以来，我从未见过妈妈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她待人永远都谦逊有礼，即使是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她依然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她的朋友经常来家里开女子会，我曾打趣到要加上一群阿姨的这样的前缀，不出意外地受到了包括妈妈在内一众女性的“折磨”，而就是这样的她此时此刻却像极了我所见过的怨妇，不，是更复杂的存在。
“他带回来的东西，跟我有关系吗？”清瘦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即使是温暖的屋内也能感到一股凉气。
我紧跟着站了起来，生怕她立刻去找那个女孩的麻烦，正当我犹豫要不要为那个无辜的女孩辩解几句时，我的视野突然变暗了。妈妈抱住了我，把我的头埋在了她的怀里，感触到的柔软让我脸色发红，极力避开隐私部位，用尽力气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脸色不禁有些恐慌。
“连你也不要我了！就因为那个女孩？你是打算跟他一样抛弃我吗！？”妈妈发疯似的朝我吼道，同时逼近着我，那疯狂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这是那个温柔的妈妈吗？那样的她去哪了？
“妈，不是那个意思，我......”看着眼前癫狂的妈妈，生怕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连忙辩解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妈妈的，我会永远陪在妈妈身边的。”
“真的吗？”听到我的话，妈妈不安的情绪似乎有些稳定下来，将手伸向我的脸，“不是骗我的吗？我现在只有 你了。”玉笋般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庞，“真像，不要对妈妈说谎哦，说谎的人，要受到惩罚，我不想小雅受到伤害，所以不要骗我好吗？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吧。”猩红色的瞳孔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眼神交织的瞬间，我明白了妈妈不是在开玩笑，惩罚是认真的，虽然妈妈从没打过我，我也想象不出妈妈打我的样子，但此时此刻，那红色的眸子告诫着我，不要反驳，听话。
“嗯嗯，我一定不会骗妈妈的。”不想再思考那些复杂的事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越了我的认知，只想赶快把妈妈的情绪安定下来。
妈妈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投来的视线似乎在观察我是否在欺骗她，身体也越来越靠近我，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忍受不了这样视线的我转过了头，“妈，我饿了。”
“啊！已经到这个点了，小雅想吃什么呢？”妈妈似乎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表情转换之快让我再次怀疑妈妈是天生的演员，那恬淡的笑容又回到了妈妈的脸上，一瞬间我以为温柔的妈妈回来了，而刚才经历的都是梦。
“宫保鸡丁可以吗？”这是妈妈最喜欢做的菜，也是我很喜欢吃的菜。有一次我见到电视上那迷人的菜品，不由得发出好想吃的感慨，第二天，妈妈便将她亲手做的宫保鸡丁端到了我的面前，她没有动过碗筷，即使在我的催促下也只是尝了尝味道，全程都在注视着我，当我问妈妈为什么不吃时，“看着雅明这样我就吃饱了。”脸上挂着的永远的恬然的微笑，而我沉浸在美味中没有打量过那句话的含义。
“没问题！那小雅稍微等我一下，做好了我就叫你。”说完，就动身出门了，而我站在原地发呆着。紧接着我突然想到了房间里的人，心里一阵心痛，立刻跑了出去。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还在。
爸爸不知道去哪了，妈妈，更指望不上，不管怎么样，我不能不管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孩，她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成为大人们之间爱情的牺牲品，在爸爸回来之前，这个家，只有我了，这个家，也已经回不去了。
要保护好她，我就这样做出了决定。
“我会保护好你的。”
“嗯，我会听话的。”
第一次相见的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同时在某人的心中，埋下了名为罂粟的花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