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想里面可能会有什么误会。”
因为是在准备动用魔法的期间,洛普的体内正涌动出浑厚的魔力。
肉眼可见的魔力,由原来的青蓝色化为了代表自然的暗绿色。
并不能说是无风自动,因为那是因为洛普那逐渐躁动起来的魔力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没有任何方向可言的,那稍显凌乱的白发正在肆意的飘动着,底下那略微模糊的赤眼,由于实质的魔力所阻挡的缘故显得有些模糊,但相比起酒桶那凌冽的双瞳,洛普这时也毫不逊色。
不单止如此,在这个时候,早有准备的洛普身上已经是套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那是洛普之前在公馆里所事先准备的,就是在恢复回哥布林状态前,尝试性的将之前在艾格普里露西亚所使用的黑色大衣穿在自己的身上。现在果不其然的是,在第二次变身后仍然是保存了上一次最后的装扮,这对于变身系的物种来说这显然是一个最大的福音。不过洛普其实早已知道这样的机制存在,毕竟他由森林精灵转变回哥布林的时候,他今天所一直穿戴的白兔连体睡衣可一直都在。
所以……尽管黑色大衣正包裹的很是严实,但由于体内魔力爆发的原因,现在洛普的身体更像是在慢慢的膨胀而起,整件大衣也是鼓的像条粽子。而洛普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同时面对起前面那朝自己冲锋而来的地痞们,他们那充满士气的冲锋号角,在洛普的耳中却恍若充耳不闻。准确的来说,尽管他们的力量正有所变化,但洛普可还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打算。
他们或许可以用这样架势和普通的骑士团打上几个照面,成为旗鼓相当的对手,但那绝对不会是洛普的对手,兴许在以前会是,但从今天在小酒馆的房间里清醒后,洛普已然在洛丽丝的功劳下发生了力量上的质变。没错,不论面前这群肚皮狂欢的地痞们正享受到怎样的力量祝福,作为普通人,始终会存在必然的上限,而这,和洛普早上所面临的死水病怪物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大概是这样的,在洛普的理解中,他们只不过是和之前的黑皮怪物们换了一个「皮肤」罢了。
“但我或许知道酒桶小姐你并不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女人。”
这样说道的洛普,已然是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虽然动作羞耻,但却有用。
“起。”就这样轻轻的默念了一句,在底下那早已蠢蠢欲动的暗夜树龙,瞬间破土而出。
本坚固的地面应声碎裂,零碎的石块或是沙土,正伴随着树龙冲天四溅。
事实上倒还不止这样,在这下水道的底下,大概是正存在有一条暗河或是水沟的原因,在浓烈的灰尘散去之时,那蕴含在地底下的水源居然是在树龙的无心插柳之下重见天日。那恍若就是一个天然的喷泉,从地底涌动而出的淡水居然高达几米,并且带有一股暖意。但其实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真正的重点的是——这群地痞们也终究是学到了「枪打出头鸟」的真谛。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根本不值得去描述去样貌的地痞,体型平凡,相貌平平,唯有那欢脱的奇怪发型或许还能值得人们去多留意一眼。是的,他是第一个踏入树龙领地的人,所以毋庸置疑的是,跟在他后面的同伴们正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被树龙所「捕猎」的全过程。
“二哥!”后面的地痞一个急停,绝望的仰视着那不断升高的第一个倒霉蛋。
“……大牙快救救我!我、我我他娘的恐高啊!”
——那就像是躲藏在沙漠当中的巨大毒蛇,只要有人进入到它们的狩猎范围内,这些毒蛇便会毫不迟疑的从沙漠的深处迅速浮起,然后利用自己的毒牙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下猎物的性命。没错,现在他们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甚至会由于恐惧而下意识的产生幻觉:产生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进入到了一片暗流涌动的黑夜森林当中。不过事实上,暗夜树龙这个魔法并不是「领域魔法」,准确的来讲,那更像是一种需要经营的魔法。
即便在后面那的确可以做到如同领域一样的效果,但那却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的。所以对付洛普这种类型的魔法使用者,真正需要做的,其实是速战速决。那是唯一的,能让自己在后续的战斗中好受一点的办法,当然,如果实力相差悬殊那倒是另说。所以简单的来说,只要敌人给洛普足够的时间去让自己的树龙主体最大化的去分支,那代表洛普在后面会越有利。
当然了,那务必是建立在洛普魔力充裕的情况下。
“你这个该死的恶魔!”下面一名地痞恶狠狠的向洛普如是咒骂了一句。
然后转而把目光放到那眼前这粗壮且坚硬的树根上。
“二哥我现在就来救你下来!”
应该是由于艺高人胆大的原因吧,那个家伙居然就这样开始保住了那还在不断摇晃的树根。洛普以他这样的架势来看,这个的确长有两颗大门牙的兔人地痞接下来的表现却是像极了一头野猴,攀爬的速度倒是不慢,而就在他已经到达距离第一个倒霉蛋一半的时候,好景不长,这条树龙已经到了要分支的时机了……
就如同是在顷刻间化为了一条双头蟒蛇,在地痞大牙还浑然不知的时候,其已然把他给重重缠住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到他已经发觉的时候,其双腿双手也已经彻底动弹不得了。所以说,酒桶给他们暂时赋予了力量的祝福,但事实上对付洛普又有怎样的作用呢?
洛普倒是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那琥珀色的「酒膜」倒不是没有任何用处就是了。
至少,兴许还可以抵挡住部分的伤害,而免受几乎要窒息的苦楚。
“本哥布林倒是觉得这种魔法倒挺环保的呀?”
没有再去注意上面的「基情鸳鸯」,洛普转而如是小声的嘟哝道。
而且这种魔法也很是方便,根本就不用洛普去过多的操心,它们都是活物,拥有自己的思维和属于自己的理解,这是洛普毋庸置疑的,虽然它们没有五官,没有双手双腿,没有傲然的胸部……但它们的确是活物。——所以这也是它们被唤作「树根战士」的原因,而这也是洛普如今算是最为强势和有用的魔法之一。
而俗话有讲:一招鲜,吃遍天,大概就是形容洛普现在的情况吧。
“老、老大!请您救救我们吧!”
就像是正在被蟒蛇慢慢蚕食的猎物,被捆绑住全身的他,只能稍稍动弹自己的手指,就是连说话,现在也已然是一件艰难的大事。他可以抬起头,亲眼目睹上面的血条正在慢慢的减少,慢慢的减少,而身体也会变得愈发的绷紧,仿佛正在被压缩一样。而事实上,洛普倒也没有真想取走这群地痞的性命,也从来没有想要夺走任何人的性命,至少暂时还没有。
自从洛普来到异界后,他可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杀过人。而这也是目前的一条底线。
“真是壮观的能力……”酒桶慢慢向前迈步走来,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让常人根本难以理解,仿佛暗藏某种意味深长的故事。她边走,便边双手搁开阻挡在其前面,已经再也不敢向前迈进的地痞酒鬼们。“这会让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她的话,让洛普似懂非懂,可对于他来讲,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桶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那绝大多都暴露在空气中的雪肌,在走动间上下摇晃的胸脯,还有那沾湿的衣物,与皮肤所互相交融的一幕幕,都吸引着洛普的目光。但实质上最让洛普在意的,则是那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与之前大大不同的眼神,那是充斥着阴郁和痛苦的眼瞳。
仿佛洛普就是让她深恶痛绝的仇人一样,她就这般直直的注视着洛普。而在经过最前面的树龙时,她又是向洛普展示了她的怪力……而这也是首次,洛普见到自己的树根被拦腰折断般的情况。是的,酒桶就是连看都没看,只是随意的一拳,那意外显得非常粉嫩的拳头,居然是瞬间让那高耸的树龙直接断开两截,轰然坍塌。
而后面那群已经是第二次根本不敢肆意前行的地痞们,也很是识相的在下面共同抱住了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同伴。本来出现在上面的「酒膜」已经消失,看起来,那更像是被洛普的树根所慢慢吸取干净的结果。没错,虽然这群兔人本身只是普通人,没有任何的魔力可言,但这上面一层琥珀色薄膜倒是肥美,直接便给洛普补充回不少魔力。
只是,随着其中一条树根的惨状,洛普也是直接消失了与其对应的魔力。
“较量吧——”这样低沉说道的酒桶,与之前判若两人,只见她慢慢加快步伐,与洛普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而洛普也知道,如果是直接硬碰硬的话,自己应该会没有任何的胜算。“亘古至今,唯有拳头才是解决办法的最好途径,而我的酒,还有痛苦,则是让我的拳头变得越来越强的理由。我不会让你回来的,洛普,这里的领主,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或许其它人会忘记,但是我却不会,永远不会,是他——给这里带来了无尽的灾厄和苦难,他根本不配统治这里!他的守护者,为他守护了这座遗址,这座城镇。但是,他却不能守护那群守护者啊!”
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本来喧杂的对峙,在最后几乎是酒桶的呐喊当中,发生了定格。而在洛普此刻的世界里,前面的地痞们早已消失,只剩下那让人无法洞穿的酒桶。不,洛普已经知道了,喧嚣而带有腥味的风徐徐吹过,让他的记忆又是回到了遥远的二十年前,在维多利亚地区,遗址的圣地,尸横遍野。酒桶……当时那彻底一无所有的小女孩,无疑,血色的绝望将之重重束缚,她是孤独的。
虽然洛普本身只是占据了他人身体和灵魂的恶毒者,但是,在这一瞬间,一种无法言表的情绪却是止不住的涌动而来。心里面仿佛已然被堵住了,呼吸也不再畅顺,往昔的一幕又是一幕,透露着鲜血的味道,与最后那悲惨的求救与祈祷……当时,雨正拍打在洛普的脸颊上。如今,洛普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到底那个窝囊到只会躲在房间玩游戏逃避现实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还是这被痛苦和憋屈的记忆所纠缠的自己才是真实的。可无论如何都好,洛普现在唯独想做的,其实只是一句——
“对不起。”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显得十分的莫名其妙。
但是,恐怕这只有洛普和酒桶才能清楚的知道,这掩埋在背后的故事。
但回应洛普的,只是酒桶那没有任何波动的精致脸颊,还有……
一记不留余力的拳头。
刘海飘起,胸部颤动,夹克四扬。洛普没有任何躲闪的,承受了她这最为沉重的一击。
周围的树龙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主人被击飞的事实。
“不要和老娘矫情这些!”酒桶怒目圆睁。“请你快来打死我吧,不然就是你死了!”
虽话语显得粗鄙无比,但里面却是潜藏着数不胜数的悲痛情感。
“变态。”静静躺在地上的露西亚,眼睛一直都离不开洛普的脸颊。
“洛普……”而在后面的洛丽丝却是艰难的忍耐着自己那想要前去搀扶洛普的欲望。
因为她心里清楚,在这种时候,要全部依靠洛普自己。
洛普脑海中所显现的种种画面,在刚才洛丽丝也都全部看到了……不管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画面却是让洛丽丝感到极为的熟悉,恍若自己曾经也有所经历。而洛普的痛苦,大家的痛苦,也让如今的洛丽丝感到深深的自责。——因为她心里清楚,所有灾厄的起源,事实上都是来源于自己。自己,是圣物,同时,也是通向灾难和死亡的钥匙。
“……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的。”
搀扶着地面,洛普慢慢的站了起来。
虽然身体摇摇晃晃,鲜血留在唇边,也吐在地面上。
但是,这一次,洛普的眼神,却是充斥着无法浇灭的坚定。
其赤红之眼——就像是那代表复仇与救赎的红色之火。
“那在此之前,就请你先赐予我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