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甚至还残留有血腥与厚土的味道。
本粉嫩的两只手掌,早已因为疯狂的「工作」而磨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
安德莉雅。她就这样静静的蜷缩在女神雕像之下,普通坟墓的前面,身体微微发抖。
雨,也早已停止了。温暖而皎洁的光,悄然的,投照在她的身上,湿透的衣物也因而变干了。
要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人会知道了……
只是对于安德莉雅来说,这昏睡过去的期间,却恍若已经过了悠悠千年。
无尽的孤独感,正源源不断的侵袭着安德莉雅的内心,并且无限放大。
——然后,安德莉雅还是突然惊醒了。
她本来还下意识的认为,当自己醒来后,周围还是原本那美好而欢腾的样子。
只是在安德莉雅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才蓦然发现——
在这空旷的圣地当中,如今已经是只留下她自己一个了。
出现在四周的,那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身影,已然是逐一、逐一的消失在眼前。
在这瞬间里,安德莉雅又是感到脆弱的内心被针给狠狠的刺了一下。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
她下意识抬头,仰望那圣洁而高贵的女神雕像,发出这来自心里最深处的疑惑。
只是伟大的暗夜森林女神并没有回答这可怜的姑娘,反而是……
「呃呜————————。」
是的。就是在这个静谧的时候,安德莉雅却是陡然听到在自己的身后正传来了如是低沉的声响。安德莉雅心里很清楚,那个位置正是这个圣地的唯一入口,而身在维多利亚遗址的这段时间里,她心里也同样足够清楚,刚刚自己所听到的声音,那究竟会是什么。
当听到声音后,安德莉雅便下意识的马上回头望去,果然——
“怪物。”
在这偌大的维多利亚遗址圣地当中,映入到安德莉雅眼帘里的,是三个来自森林里的怪物。虽然说那看起来好像与普通的野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对于安德莉雅来说,这种充满戾性,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东西,就通通都是怪物,是不需要心慈手软来击杀的怪物。而当安德莉雅发现这三只饥肠辘辘的野狼时,只是非常平静的,轻轻的如是呢喃了一句。
可这明明只是一个只有六岁,并且手无寸铁的豆丁不是吗。
「呜———」为首的野狼当然也是发现了处在女神雕像下的安德莉雅。
它慢慢的停下了自己的步伐,然后身躯微微前倾,然后又是发出了自己的警告。
不。准确的来讲,这应该已经算是它们的猎食宣言了。
从尖锐且发黄的獠牙下,就已经是情不自禁的留下了充满污秽的口水。
浑浊的双眼里,更是隐隐发出了渗人的青光。
是的。它们肯定已经早就饿坏了吧。
“你们其实肯定都是知道的,这里并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安德莉雅知道,它们应该是被这里的血液味给吸引过来的。
只是本来就算是这样,就算是给它们一百个胆子,它们估计也不会冒然的进来。
也就是说,就算只是这样的怪物,也深知「趁虚而入」的道理。
不知为何,安德莉雅那伤痕累累的心房,又是被针给狠狠地扎了一番。
一种名为悲哀的情绪,已经是充斥在她那全身十三亿的细胞当中。
——在以往,这里就算是实力高超的强者,也绝对是不敢轻易踏入的禁地。
但如今……却是区区三只来自森林阴暗处的杂碎都能随意进出的游乐园。
不可能,不可能。安德莉雅,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就算现在这座遗址里只留下了她自己一个,就算自己已然体无完肤,满目疮痍。
“——现在,这里就由我,安德莉雅·维多利亚来进行守护!”
她的眼神,那本就已然丢弃了纯真的眼神,又是覆上了一层悲壮的坚毅。
而当安德莉雅如是说道的同时,她已经是从地面上重新地站了起来。
那生锈的普通铁铲,是她如今唯一的武器。
可安德莉雅并没有任何恐惧可言,她甚至是主动对出现在远方的野狼们发起了攻击。
准备要对这足足比她要大上两倍有多的野狼们发起名为守护的攻击。
神秘的力量,再次从身上肆意涌动而来,更是让她那长至胸前的苍灰色长发无风自动起来。
那是仇恨的力量,还是守护的力量,安德莉雅在现在已经不想再去知道了。
无法抑制的冲动,无法消褪的杀意,已是从她那突起的眼球当中清楚可见。
这样充满黑暗和扭曲的情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女孩的眼眸中。
但是,安德莉雅别无选择。
“你们……给我……滚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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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悲伤的味道,是那来自森林远方的轻风,如今正从圣地的出入口里吹拂而来。
由暗月所映照出来的影子,出现在遗址圣地的一角。
那只是一个格外娇小的身影,娇小到不禁会让人不断的产生这样的怀疑——
「她脆弱的程度,就是连风都能轻易吹垮。」
可实际上,其就是连三只嗜血成性的森林恶狼,都绝对无法击垮她。
——她是这座遗址的孤儿,同时也是这座遗址最后的守护者。
即使是非常腥臭的味道,她都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忍受。
即使这样腥臭的兽血,正不断的喷洒在她的脸颊上,衣服上,她都仍然能够忍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安德莉雅的眼神,在这个时候俨然已经是稍显涣散和空洞起来。
在其身下,是一头相对来说显得非常巨大的庞然大物。
但是,就在安德莉雅如是不停重复,不停碎碎念的时候……
被她所压在身下的森林野狼已经是血肉模糊,甚至连基本的轮廓和模样都无法辨别了。
沾上血与肉,甚至连带内脏的生锈铁铲,就这样永不停歇的拍打在眼下的「肉碎」身上。
血液柔和肉块喷洒出来的声音络绎不绝的响出,但面无表情的安德莉雅却仍旧浑然不觉。
她只是利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力,尽情的让身下的怪物碎尸万段,血肉分离。
本来被她穿在身上的白色上衣,如今已经是被染成了暗红色,血腥味十足。
在上面,甚至还挂有来自野狼体内的几条大肠和彻底碎裂的牙齿。
此时此刻,安德莉雅就仿佛是一台失去控制的机器一样,只是这样一直重复相同的动作。
只是如果现在有眼尖的家伙存在的话,那他肯定就可以从这圣地当中发现非常诡异的一幕……在周围那成千上万的壁画当中,唯独有一个小角落里,是被夜空中的暗月之芒所照耀到的,其余的,皆是沦入到了阴暗的黑色之中。而那恍若就是被「舞台聚光灯」所刻意投射出来的壁画一处,上面所出现的画面,正正就是与安德莉雅如今的情况是如出一辙的。——那是在一片不知名的森林里,那里漆黑无光,危险重重,而在里头,正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猎人,手持长矛,然后对那其实已经是奄奄一息,匍匐在地的野兽施展出不堪入目的肢解仪式。
感到庆幸吧,为那安然伫立在圣地之中的暗夜女神雕像是闭着眼这点而感到庆幸吧。
风,停了。月光,也随之消失了。
良久,她的动作终究也是突然戛然而止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但是。那本就像是机械一样,仿佛已经人间失格的小女孩,却也哭了。
“我、我……”
手中那弯曲的铁铲已经是从手中脱落,淹没在下面的血水当中。
被一层血点所遮掩住的双眸,也是下意识的定焦在自己的双手当中。
沉重的喘息,让其本就紧绷的心脏感到了更大的痛楚。
安德莉雅的身躯在微微的抽搐,她的神情也稍显扭曲,痛苦到不由的呻吟了起来。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是孤独的,她是无助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帮到她。
突然而来的刺骨冰冻,让安德莉雅恍若瞬间坠入到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诚然,她是这座遗址的最后的守护者,但同时,她也是被这座遗址所抛弃的孤儿。
唯有下意识的,温柔的轻轻抚摸那佩戴在自己右腿上的白色脚环……
安德莉雅,才能隐隐的感受到仅存的温暖和力量。
“奥古斯塔斯……”
这是被一股无法阻止的倦意所侵袭之前,安德莉雅到最后情不自禁说出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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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失去了信仰的力量,就算失去了维多利亚遗址,就算失去了暗月的光芒。
——灵夜城,也同样要活。
继那场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灾厄,已然是悄然过去了三个月。
本塌倒的房屋,都已重新修建了起来。
本倒下的尸体,也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地。
本钻心的记忆,经过了时间的洗涤和新的开始,大家也都渐渐的从里头重新走了出来。
大家意外的发现,这里就算没有了遗址的庇护,也同样能够照常运作,平安昌隆。
笑容,也就因而愈发灿烂了起来。
只是……在灵夜城重修起来的居民区里,却是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怪胎。
那是一个留有苍灰色长发,发梢已经是直至腰间的小女孩。
在她的身上,只是披上了一件破旧,甚至打上不少补丁的粗麻布大衣。
那本应该会显得非常白皙粉嫩的两条小腿上,如今也是沾染上了难看的灰色污秽。
只是唯独出现在其右脚腕上的三个白色脚环,尽显洁净和不同。
让大家不由的会平生出「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她从哪个地方偷过来的」如是的想法。
但是,这个小女孩可不会去理会其它人对自己的想法与看法。
她只是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就这样靠在巷子的角落里,沉默不语。
在以前,这里那些长有兔耳的小孩,时常都会到这里故意去欺凌和嘲笑她。
但他们只要被小女孩的眼睛轻轻一瞪,便都会不约而同的大哭起来,然后落荒而逃。
在某一天,这个小女孩仍旧是孤独的呆在这里,静静注视眼前的人来人往。
然后……一对年轻的夫妇在这时候却是来到了她的身前,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下意识的,这个小女孩把脸从两个膝盖间抬起,然后仰望住眼前这对年轻夫妇。
她本以为就算是这样的大人,也肯定会被自己的眼神所吓跑。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吗?”
不料,他们反而没有受到预想当中的惊吓,反而是露出了非常阳光且充满善意的微笑。
所以彻底失去对策的小女孩,唯有心里带有微微惧意的点了点头。
而看到小女孩这个举动的年轻夫妇,不禁是面面相觑的互相望了一眼。
“虽然这样突然对你说会很冒昧……”
那名同样长有兔耳先生大概是生怕自己什么不妥的语言会刺激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
所以每说一句话,他都会在脑海中绞尽脑汁,然后再小心组织出来,最后才会温和的说出口。
“但是我与我的妻子,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是的。可爱的孩子,看起来,你就像是出现在我昏暗世界里的一缕阳光一样。”
那名妇人也是接过自己丈夫的话语如是说道,同时也是向小女孩的脑袋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我们可以在这一刻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她想要轻轻的抚摸小女孩那小巧的脑袋。
但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名小女孩最后却是躲开了这充满温柔的善意。甚至……最后更是无视了那一对夫妇惊讶和不解的目光。就像是当时那一个个被自己的目光所惊吓到的孩子一样,狼狈的,惊慌失措的,落荒而逃。
最后只给这满是遗憾神色的夫妇留下了脚环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安德莉雅,已经不想再拥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