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治好魔女小姐的老师，可我暂时也没有头绪。先不说她要去找的神有没有这样的能力，现在连祂在哪里，怎样和祂交流都不知道，就如同在海底湍急的暗流中寻找遗失的项链，一无所获，或许还会把命搭上。
不管怎样，不行动就肯定没有结果。在魔女小姐动用了一点点人脉和钞能力后，最难搞定的火车票算是解决了。
“现在买张车票可太难了，幸好没有和法国那边打起来，不然边境都过不了。”
“是啊。”
坐在从柏林到法国的火车上，我和魔女小姐订了一个单独的双人包间。两张有些硬的床铺和一张小桌子，还会提供免费的餐饮和水果。
自从二十几年前那次强的离谱的太阳风暴过后，能源短缺就成了首要难题，各国都把自己烧石油烧煤的老古董拿出来用了，就比如我们乘坐的列车，烧煤，最后生产的一批蒸汽机车，从柏林到高卢边境要花将近两天，可那又有什么办法。靠着关系搞来的包厢票已经够好了，硬座上的人要在拥挤的、比法棍面包还硬的座位上坐两天。真是折磨，可为了自己不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炸弹撕成血肉模糊的碎片，他们愿意坐上这趟喷着浓烟的老式列车，逃往相对安全的高卢。
这就是魏玛的现状，而战争还没有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把魔女小姐的老师也带上了。AI是怎么控制她的身体什么的我也不懂，魔女小姐也只是说用了魔女的力量，把芯片插进脑袋里什么的……我也听不不懂。神秘力量与人类科技的融合，真有趣。我们买的是双人包间的车票，我们把她的老师安置在床上，幸亏魔女小姐身形比较娇小，能跟自家老师挤在同一张床上。为了防止AI惹出麻烦，芯片没有插上去，所以老师暂时不能行动。
另外我偷偷在火车票上看到了魔女小姐的名字，安娜·康拉德·伦琴，她还因为我偷窥她的隐私有些不满。
于是，客舱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魔女小姐自顾自地看着书，一言不发，我也怕打扰到她，只好拿起一份报纸。
“魏玛民主共和国元首与波兰总统会晤……要打仗了还会晤什么。”
“月面矿脉开采基地遗址探索任务牺牲者再添5人……那里都废了二十几年了还有什么可探索的，还不如找找哪里还有石油可挖，一群蠢货。”
当然，这都是我的心理活动，坐在对面的魔女小姐不可能听得到，可她还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她肯定不会读心。
应该不会吧？
好吧，我知道我对政治啊，科学啊一窍不通，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啊……
“莱茵暴雪天气……山体崩塌……雪崩，最近真是不太平。”
“离我们很近。”
啊，这句我说出来了，魔女小姐也很自然地搭上话了。
不过很近，具体是多近？窗外的确下着大雪，可两边没有山，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凭空出现雪崩。与其相信上帝想跟我们开个玩笑，搓一个大雪球砸在脸上，雪地里突然窜出一只旧日支配者都更合理些。
我望向窗外。
雪天。
许多事都发生在，像今天一样的大雪天。在一个大雪天，我离开了了我的父母，穿着破旧的棉衣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对于这样的雪天，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落下的雪花很快就能覆盖住地面上红色的痕迹，雪地上的脚印让他们无处遁形。
说起来，住在柏林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
一整个白天，一直到晚上，我和安娜，也就是魔女小姐除了交流了一下我们的目的地，没有说多余的话。她看起来不太喜欢主动和人交流，对我的话也只是简短地回答。她很严肃，一点轻松和幽默感都没有。我知道这样更高效，更清楚，但是……好吧，我只是不喜欢她的说话方式，到没有不适应，反而有种熟悉感。
直到第二天下午，魔女小姐找我搭话了。
“那家阿卡姆精神病院，就你一个人？”
呀，终于问我这个了吗。
“是啊，一个诊所罢了，地方是挺大，可又没几个患者。”
嗯……阿卡姆精神病院，那地方具体有多大我倒是没仔细量过，大概是占地五六百平米的两层楼吧，二层的大部分房间都不会用到，一层也很少打扫。
“患者，都是些什么人？”魔女小姐继续问到。
“嗯……这个嘛……”
虽然…我理解她的意思，但这样真的很容易被误会吧，突然打听患者的隐私什么的，咱们这里可不会贩卖客人的隐私哦……虽然也没什么可以卖的就是了。
“付不起大医院治疗费的穷人、被警局送过来的疯子，还有就是像你一样，和祂们有关的人。”
“祂们？”
“准确来说，是祂们，那些神明的仆从、眷属、宗教组织和有关的物品，和这些东西有关的人，他们是最难办的，基本上……没救。”
除了那些体质特殊的。
真疯了的要么撑不到找到我这里就死了，有幸来到了这里的大多也没救了，我能做到的只有帮他们调查出真相，无论他们还能不能听到那些荒诞的真想。
至于剩下的，能活下来的幸运儿，要么失忆了，一觉醒来把那些破事忘的一干二净，要么就是精神足够强大，san条够厚的。最后呢，就是已经和神明，或者祂们的造物已经密不可分的，比如……我面前的安娜小姐。魔女，可以算是祂们的眷属了。
听到这，安娜小姐肯定有疑问了。
“你开这家医院肯定不是搞慈善的。”
“为什么不能是呢？”
“……”
看吧，沉默了。
“我的好安娜，你也见过了，你知道。我又不缺钱，又心地善良，为什么不能搞搞慈善呢？我不赌博不炒股，又不懂投资，这钱放着也没用，不如开个医院，搞搞能让大家都开心的慈善事业，这不好吗？”
“我又没有员工，来几个病人我就开几间病房，水电费少的很，房子是母亲留给我的，又不用付房租，也没有很多开销。”
“这样吗……”
安娜显得有些尴尬，手上不停拨弄着她金色的发丝。淡淡的花香味，也不知道是哪种花，很好闻。
她看起来没有问题了。
“那该轮到我了哦，安娜小姐。”
“好吧……等等，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被她发现了啊……
“那，尊敬的魔女大人伦琴小姐？”
“……叫我安娜吧。”
看吧，人总是喜欢折中的，魔女也不例外。
“那么来聊聊吧安娜小姐，为什么找我，为什么认为那位神能复活你的老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问清楚，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当然不可能不在意，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是魔女，但在祂面前我们没有任何区别，两只虫子罢了，你觉得祂会在意两只虫子的大小吗？无论是你还是我，首先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活下来。”
“我……其实没抱多大希望，这太疯狂了，我知道。我的计划……”
“和送死基本可以划等号。你很意外我会答应你，陪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起死？”
“嗯。我不想把其他人卷进来，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最后一步，面对神明的时候，我自己来就行了，在那之前我会尽力保护你。如果老师的灵魂真的能回来，请你把她送回我的实验室，她能打开大门。”
“嗯嗯，我明白。”
安娜自己是祭品，所以我只是个导游加跑腿的，很像是她会做出的事。果然，完全的理性、缺乏人的感情就是对科学家的刻板印象，不然她肯定会在路边抓几麻袋的倒霉蛋当祭品，这对她这样的年轻魔女来说也不是难事。
说到底，不重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舍命救回自己的老师，但她的身份给了她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时保持冷静的能力。
她的平静得，就好像要被献祭生命的不是自己一样。湛蓝色的眼睛和我对视着，我在那里看不到一丝恐惧。
就像在准备做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实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