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卡尼警官,我觉得……这案件恐怕没有我们定性的那么简单。”
军团长将手里的翻盖打火机关上,嘴里的烟没有点燃,他有些恼火的把这一切匆匆收好,看起来这窗口的风太大,让他的思绪也跟着乱了起来。
赫卡尼手里拿着的文件档案有着厚厚的一叠,他也没想过这费奇的人际关系如此复杂,想从里面找到第三集团军的人看上去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排查已经陷入了僵局,因为注销了军人档案的缘故,那遗落在现场的军徽似乎半点作用都没有……
你非要说跟这些前第三集团军的家伙们有关那也确实有很大可能性,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还是太不严谨了一点——这东西完全不能排除其他人员作案的嫌疑。
光是最近上报给他们的有关军徽失窃已经有几十起了,只不过放在警局里的那枚却没有任何一位军人来认领,看上去如果不是军人所为,那么这军徽的主人或许是怕惹一身麻烦?
总之,现场那些东西除了能让法医判断出死者死亡时间和死因之外,没有任何有利于侦破案件的帮助。
落后的刑侦手段让警员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恐怕不是一起随意的谋杀事件,我承认我手下那群小子们这段时间里是有些过分了,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至少没坏到去谋杀别人。”
军团长叹了口气,想着他们在这茉莉市的风评越来也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中央那群疯子更是有理由打压他们这群不合群的失败者们了。
赫卡尼把资料放下揉了揉太阳穴,在这警局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看上去很是头疼。
案件长时间不侦破,不仅是影响这支军队的行程,而且他们茉莉市警局的名声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杀人犯仍在逃,这就是让民众最为恐慌和不满的情况了。
“总之,我们警局现在人手是可见的不足……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军团长您也找一些绝对可靠的人手进来帮助我们调查这些相关人物吧——当然,我会安排给你们那些人手一些警员身份的,我想现在没有人敢去相信你们军队的人吧?”
赫卡尼很是无奈的说道,既然都这样了也就说明他们要展开非常庞大的排查网络,不仅仅是在军队里,还要在这茉莉市内。
但好巧不巧的是这费奇在茉莉市的人脉之广,广到已经辐射到其他城市里去了,而且现在暂时还什么人物的嫌疑都不能排除……
得了,这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
所以人手增援是现在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而赫卡尼的建议军团长答应得也很是爽快,毕竟能越早侦破这案子,他的心也才能彻底平静下来。
既然能安排好身份,那他也不必担心自己那些手下会在协助过程中受到民众的阻挠和排斥了。
“对了,赫卡尼先生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请讲,我一定尽力而为。”
军团长略微有些凝重的看了看附近,确认没有别的人在这附近后才凑到赫卡尼警官耳边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在某些方面对我那些手下的小毛病进行适当的隐瞒,最近国家中央军机密科似乎派了些人来跟随我们,如果评价太烂,我和我这些军崽子们怕是连枪杆子都摸不着咯……”
倘若最后连个边境都没资格去的话,那他这戎马一生差不多就毁于一旦了……
好歹也曾经也是第三集团军的核心,落得如此下场除开那群瞎了眼的老东西们外,其他人看去自己也算罪有因得吧。
军团长如是想到。
——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嗯……老铁,因为他以前生父是个铁匠,所以叫他小铁,只不过后来在首都第二次暴动中被子弹打烂了脑袋,老铁死了他小铁就成了老铁了。”
“那这位呢?”
“她?泰丽……你该不会也要问她为什么叫泰丽吧?”
南希尔略有些无语的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指着那边滑梯上玩耍的孩子的伊迪丝,对方似乎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是啊?难道不可以吗?”
这就触及到盲区了,毕竟这孩子来之前就已经叫泰丽了,如果非要想知道为何她叫泰丽,那就得把她死去的父母招魂过来当面询问了。
只不过这样的可能性比阿特什尔人自称自己是下等人种一般几乎为零。
说起阿特什尔人……啧,还真就是一头诡异的蓝发呢,不亲眼所见还真就不敢随意相信那些传闻。
在他们这国家里,阿特什尔人占比总人口可能只有百分之零点三,但就是这百分之零点三的人却都身处权力中心或是位居高层,没有一个身份平凡的。
“这个我就不能回答了,你倘若是要问那边个小胖子我倒是能讲个一二出来。”
伊迪丝轻笑道,看上去她压根不在乎这几位孩子叫什么,只是想个法子来消遣南希尔罢了,只不过少年郎根本不在乎这少女是个什么态度来到他们这里,他唯一在意的便是这家伙昨晚是不是记仇了?
要知道他晚上可没有给这家伙打开铁门,毕竟大晚上的把一位军姬放进孤儿院里怎么看都不妥当。
最最关键的是……这伊迪丝居然不依不挠的跑去隔壁街道的旅馆睡了一晚又大清早来他们这里拜访,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吸引着她。
南希尔:“昨晚那事……你没放心里吧?”
伊迪丝笑着,没有回答,这反倒是让这少年心里发毛,鬼知道这阿特什尔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另外,你来我们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看你这态度也不像是来领养孩子的。”
南希尔话锋一转,终于是问出来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只不过伊迪丝那眯眼笑着的模样让他很难保证这家伙真的会说实话。
她歪了歪头,怀里的白猫也跟着歪了歪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伊迪丝略带些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为什么而来真的很重要吗?如果我说倘若不是你昨晚像个精神病患一样站在这前院里,我也不会生出拜访你们这的念头……”
说得很好,但谁信呢?
南希尔心里小声嘀咕,虽然不信但还是依着别人那不情愿说出真实目的的态度没有继续追问了。
整个孤儿院里现如今也就只有三位孩子了,而且这三位都是因为那连绵不止的战火而失去了自己的家庭,就跟南希尔和他姐姐一样。
泰丽,老铁,以及那边沉默不语静静看着旁边两位嬉戏打闹的小胖子,孤儿院的生活也就在这样的吵闹中前进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破这样的重复。
或许……长大之后,这一切就会被打破吧。可“长大”,怎样的成长才能算作长大?年龄和期限绝非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桌子上的果汁是新鲜的,若是打开两天之后就会过期变质,这能算作长大吗?
滑梯护栏上写着五年后就该进行安全检查翻修,等到五年后它在雨水连绵的茉莉市一角布满锈迹之后是不是长大衰老了?
楼道里的消防设施本该一月两次的检查,现如今锁已经锈到打不开了,当没有人去关心在乎的时候真的就是长大了吗?
成长在时间面前若是有个期限,这该是有多么冷酷无情的世界?
“咦……怎么有猫咪的叫声呢?小希,是有小猫进到我们这里来了吗?”
老姐的声音从二楼窗户传来,她似乎并没有听见刚刚南希尔和伊迪丝的谈话,反倒是敏感的发觉了白猫的叫声。
说实话,这样的询问显得有些故意了……
“是的,有猫……一只白猫。”
其实该是两只猫,伊迪丝这家伙给人的印象其实也像是只顽皮的猫。
也不知道是在说那只懒散的猫咪,还是在对着这位蓝发少女说,总之在南希尔眼里这两位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点就是一个说话他听得懂,另一个听不懂罢了。
这一身军装真是飒爽,南希尔瞥了一眼很是赞许的说道,虽然他对是一头诡异的蓝发很是不感冒,但不得不承认这位阿特什尔少女身材不错。
或许是南希尔那毫无顾忌的目光有些过分直接,伊迪丝歪了歪头看向少年,有些挑逗的说道:“请问……好看吗?”
“挺好看的,只不过还是有些欠妥之处……”
南希尔完全不担心自己说话难听,这让伊迪丝有些意外,毕竟自己已经摆明了身份告诉他们自己是来自国家军机处的人,但这家伙显然没在怕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活像一位肆无忌惮的暴民。
只不过昨晚却又怂的要死,前后矛盾起来让伊迪丝对这位泛泛之众略微多产生了些兴趣:
“你难道不想继续深究我我为什么要来你们这里吗?”
“刚刚你说了,只是巧合——我也相信这就是个巧合。”
谁敢问啊?你他妈什么人物我什么人物啊?南希尔无语地摆了摆手,看样子他是不想多嘴了,别人那个理由怎么看都是在搪塞自己,既然不愿多说,那他就不会再问。
机密科的人为什么来茉莉市,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为了那支被迫停靠于此处的军队而来。
伊迪丝的声音有些大了,以至于二楼的姐姐总算是发觉有客人拜访,从二楼窗户朝院子里的南希尔说道:
“是来领养孩子的客人吗?”
那边玩耍的孩子也被这句话给喊住,满脸期待的看向他们这边,尤其是那位陌生的军姬——毕竟,那位才有可能领走他们其中一位。
伊迪丝:“那是……”
南希尔:“我姐姐,她看不见这个世界,所以一开始并不知道你进来了。”
哦,那也难怪她明明一直趴在床边但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这位军姬轻声婉拒了姐姐的询问,她并非为了这三位看上去“破烂不堪”的小孩而来,只是想摸索敲打下这条街上的住民……
所以,现在是时候了:
“最近那些军人们,是不是对你们产生了很大的困扰?”
突然提及这个,南希尔还在朝那边孩子们招呼的手凝固住了,他略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到伊迪丝:
“其实也没多大影响……当然,给他们所骚扰的住民们可能不会像我这样想罢了,我们这里很好,并没有被那些军人来骚扰过。”
伊迪丝点了点头,她从左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并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笔,很是认真的把刚刚南希尔的话记了下来。
不知道用意何在,南希尔也并不清楚机密科为了什么而存在,所以对伊迪丝到这里的工作也是一概不知。
今天的风很柔和,慢慢的吹也慢慢的回转在这被屋子环绕的院子中。
二楼的老姐依旧趴在窗口,黑发散开随着风摇动,有着别样的风情。
伊迪丝还问了南希尔许多,只不过这位比较单纯的家伙能回答的都很肤浅,似乎给不出伊迪丝想要的回答,所以她很是果断地选择了告别离开。
她留下的一切似乎很浅,南希尔大概隔阵子就不会去想她,只不过那一阵清香却是让这位少年深刻的记入了脑子里——相比那夜店里的浓郁,这抹清香显得那么高傲且优雅……
这就是来自军权机构人员的从容和自信吗?
丝毫不掩盖自己的美丽,离开时也不忘回身给南希尔一个难忘的飞吻,这让他心里直痒痒。
“呼……她,走了吗?”
老姐察觉到了一阵冷清,也明白那院子里现在只剩下南希尔了,连那三个孩子都跑到外面街道去玩了,自然也就冷清了下来。
南希尔有些恍惚,他脑子里现在还是那从鼻尖里涌进的清香,只是闷着应了几声 就没有继续跟姐姐聊天了——本来,他也跟自己老姐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是来领养孩子的,那是来干什么的呢?”
姐姐朝着窗下看去,就好像南希尔真在下面对着她说话一般,只是这家伙老远坐着,完全不关心自己姐姐是个什么动作。
“是来干什么的……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南希尔玩了玩手指头,要说那阿特什尔少女来此处干了些什么,恐怕除了问了几句之外,也就只剩下那迷人心智的清香了,“大概只是作为一名调查员来询问一下社区情况吧!”
哦,这样啊……
她点了点头,等着懒散的阳光洒在自己头上。
院子里没有草,大多都是被踩夯实的老土,孩子们鞋底带回来的沙子也会留足此地,久而久之就多了起来,风一刮——嚯,刺啦刺啦作响。
南希尔打了个喷嚏,这些该死的粉尘让他那鼻炎不由得犯了起来。
——
老旧的钟楼荡起自己那塔顶的铜钟,红砖堆砌出的墙壁上爬满了那不知名的植被。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弄明白的话,那活着该有多累?
也难怪我那不知名的母亲会选择投降于无尽的欲望,在那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金钱的诱惑世界里,她也许真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即使是浑浑噩噩度过一辈子,她大概也不会后悔吧?
哔哔……
这该死的汽车又在身后按压喇叭来驱赶人群了——这里又不是公路,在这人群密集的地方也想着把车开进去,这是否有点过分了?
可当看见那挂在屁股上的黑底白字车牌号之后,大多跟我一样抱有不满情绪的家伙们都冷静了下来,闷着声任由这辆车这般横行霸道的穿过这里了。
人人都敢在心里发牢骚,但真正又有几个人能不畏惧任何身份地位向着那些能在冬天用华美的布将身子裹得一条缝都瞧不见的人宣泄怨言?
这春天还算不错,至少比去年转春时候暖和多了,我这样想到。
而且生活大概会越来越好吧?至少自己跟维妈的关系也在随着春季而慢慢改善,日渐亲昵也算是让自己真正有了一个家的港湾。
要是没有遇见维卡拉,我都不知道孤身一人流浪到这里的自己该如何度过这三年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或许会饿死在第一年的酷夏,又或许会衣不蔽体的冷死在第二年的寒冬,再者死在那无秩序的暗巷街头也很是可能……
只能说,我能苟活至今日那还真是得感谢上天安排好的偶遇,如果没有维卡拉阿姨,我恐怕已经丢掉了这条命。
故而称之为:“上帝暂且仁慈……”
咚——
悠长,古朴,而又沉闷的一声敲击,是来自我左手一侧的庭院深处——那里有茂密的植被和鲜艳的花。
再深处,则是古朴的建筑一座座耸立其间,好似时间遗留下的尸体堆砌而成的建筑——灰与白完美的融合,恰到好处雕花玻璃镶嵌其上,让阳光在上面反射出最为原始的绚丽。
随着那声沉闷敲击之后,便是如升天之势的一声高歌,势如破竹般刺破这街道早晨的冷清。
途经于此的路人们纷纷驻足,双手合十眼目紧闭,显然一副虔诚的模样。我有些失措,毕竟第一次来到这里,还是有些诧异于周围人的反应。
这是教会唱诗班于清早的吟唱,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要不是这声彻底舒展开的歌喉,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茉莉市圣女修道院。
“呼……”
希望,上帝还能继续仁慈下去吧——当然,仅是说对我而言的仁慈罢了。
于是我信步踏入这片前庭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