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丽或许想不到,赫卡尼这吊毛会想着把凯里也跟着诓过来参加采访——本来采访席座位就安排了那几个,这位老军官一来就多了一位。
那怎么办?就只好把她请过来的私家侦探一屁股挤到旁边自己搬个凳子做好,总不能说是不给凯里军团长面子让他坐旁边去吧?
艾格丽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本来是想让赫卡尼这家伙老老实实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早点解决这点事,把罪甩到这军队头上就是。
可谁想这家伙还真就不想站队,就算是这位军团长已经在党派斗争中落寞,赫卡尼似乎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父亲的死拖得越长,这对于艾格里来说就是越不利的局面——要知道,自己父亲可没在外面少留种,这一死总有些她看不上的烂种耗子闻着味就要来分一笔不斐的财富了,这让早早搞好遗嘱的她来说无法接受。
她根本不在乎是谁杀了自己的父亲,艾格丽她自己也从未表现过想要弄清楚,她只在乎自己父亲在前些日子突然藏匿好的那巨额的财产能不能被自己拿到手,仅此而已。
“咳咳,嗯……额,我是……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抱歉赫卡尼警官,我们确实是知道,但您现在是在做电视台专访,还是请您自我介绍一下好吧……”
“额,那好。我叫赫卡尼·安东,是茉莉市警局的执法大队长,今天在……”
电视机屏幕上,这场独家专访由茉莉市里费奇家私人控股的“花宴”电视台组织并播放,在这小电视机前的少年略有些发笑的模样足以证明这场采访是多么的仓促、混乱以及……搞笑。
是的,南希尔确实是把这当做一场情景喜剧来看的:光是艾格丽那家伙的臭脸就够他乐上好一阵子了。
“倒不如说,凯里这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来这干嘛的军团长才是这里面唯一真实的老实人……”
商店老板也跟着乐呵地说道。他今天招南希尔来也是准备让他帮忙去给一些居民的订单送货,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也是让南希尔呆在店里跟他一起看电视消磨时间了。
“街道那边都被抛弃者闹得路都封死了,结果我们的执法大队长还在这电视台上接受采访,真搞不懂现在的警局到底把警力浪费在哪里了……”
老板乐呵完不忘骂几句,这才算得上是茉莉市的合格居民——倘若真有人跳出来说茉莉市的各种行政机构做得好的,那只会让大伙都怀疑是从那边山顶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客户。
“他们是把路给拦住了?”南希尔问道,他有些好奇那些抛弃者们现如今都有这么大的能耐敢直接上路搞破坏了吗?
“不,”老板瞥了他一眼,“他们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毕竟送不了货也就拿不了钱,说实话南希尔可能比这商店老板还要着急一些,总不能今天空手而归吧?他可不想找自己老姐要钱。
“他们把去东城区跨过茉莉河的桥给炸了。”
“……”
那也确实不是把路给拦住了,这他妈都把路给整没了。南希尔吃惊地叫了一声,在这限制条令如此森严的国家里,他们居然能搞到足以摧毁一座中型桥梁当量的炸药?
这算什么?茉莉市前些年还在评“文明治安示范城市”呢,今个就直接来了个这么重磅的消息,恐怕是马上要上面给直接被摘帽子了。
“所以现在想把这些商品送到东城那边,恐怕是没戏了——那水路明明就跨过一条不咋宽的河,可运费就要翻个三四倍,我可消受不起。”
老板叹了口气,谁不想快些把订单处理了呢?可运水路要被那些个掌船的老头狠狠地宰上一笔,这下若是去了恐怕成本都收不回来——也是因为平日间这群水老头没人问津,现在才想着狮子大开口多吃点肉吧?
“如果不是他们都是些老不死的,我都要怀疑这桥就是他们指使策划爆破的了……”
老板切掉电视频道,刚刚的花宴电视台由于政府下属的新闻频道紧急播放茉莉河上的桥梁爆破事件而被挤掉了线路所以也就没了看下去的乐子。一连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是被占了线,这也让南希尔有些无聊地转起桌上的笔来,想借此消磨下时间。
那岂不是这几天都送不了了?如果不走水路的话,等这时解决恐怕都要到好几周了……
“差不多吧,谁让东西城区就靠这桥连通呢?听说是把整个桥的承重结构炸了个稀巴烂,全垮了掉水里去咯——这么看那群抛弃者里似乎还有些能人异士在里面,不然也不能炸得这么精准。”
他们能搞到的当量还是很有限,但能够把那连通两城区的大桥给炸沉,恐怕绝非是随随便便炸一炸就能做到的了。
“现在这群无法无天的抛弃者们试图借此于市政府进行条件交换,不过市长那边尚未给出准确的回应,大桥废墟依旧被这群全副武装的抛弃者占领着,施工队也无法进入而现场伤亡未知……”
电视机上前线记者在那混乱的背景声中努力地回报那里的情况,只不过后面那群慌乱的民众就像是剧场请来的群众演员一样,明明都炸完了现在还在尖叫着四处逃窜……再怎么说都像演技极其拙劣那种。
“他们,该不会有枪吧?”南希尔突然想到,全副武装也不一定就指的是带着致命的热武器,不过一想他们都能搞到近乎军用威力的炸药了,再搞几把枪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看上去像是有家伙攥在手里哦!”
黑不溜秋的长条玩意在背景不远处的桥梁入口的抛弃者手上挥舞着,若只是根钢管什么的也不至于让现场像剧组拍戏那样——八成是枪,而且绝对不是什么自制的土枪土炮。
那这事情就更严重了……南希尔摆了摆手,警局现在连人手都抽不出来,那么谁去镇压这群抛弃者呢?
你我他吗?
那纯粹是放屁了,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去做什么无名英雄,尤其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脑门的时候。
嘎吱——
店门被推开,浓郁呛人的烟味先一步比人到达南希尔的身前:一连咳了好几下才缓过劲来,属实是味大仿佛刚从烟草库里面睡醒钻出来一样。
“奎,来一包。”
一大茬黑胡子挂在下巴上,半眯着的眼睛过分深邃以至于那黑眼圈像是浓妆画上去一般——除此之外他好像也并不在乎身上其他部位的整洁。
“老样子?”
“当然,我可抽不惯年轻人喜欢的那种玩意——若是想要点刺激我为什么不去买点跳跳糖吃。”
一包被揉得有些皱巴巴的烟盒被塞给了这位酷似流浪汉的家伙,他本来没想着跟一旁打量他的南希尔说话,可当自己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带火机的时候才不得以向着南希尔求助:“小伙子,有火机吗?”
“没,我不抽烟。”
或许是在这里“鬼混”的年轻人里突然多了个不抽烟的家伙让他很吃惊,手里的香烟差点没夹住:“嗯?新来的吗?我说怎么没见过,奎你晓得这小子的来路吗?”
“这孩子不是来这打老虎机的,曼斯柯达。他是来帮我送货的——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了,现在货恐怕是送不了了……”
曼斯柯达最后还是找奎买了个塑料打火机来应急,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十分享受地闭上眼睛,丝毫不在乎身边的南希尔已经露出了难受的表情:“哦,你是说那群抛弃者啊?也不知道新闻这边有没有继续报道了,我听他们说那边好像还传来了枪声……该不会是真火并了吧?”
这很难说,若是真互相发射“花生米”了,那恐怕也要跟着出几条人命才肯罢休。
“抱,抱歉……咳,”南希尔实在是受不了了,这家伙本身烟味就重还要站在他身边抽烟,这曼斯柯达就好比毒药一般让南希尔那严重的鼻炎开始犯病——有些眩晕的同时,他还有点想吐:“这大哥你先抽吧,抽完我再进来……”
南希尔的声音撂在了店里,人是走出去在街道上蹲在马路牙子旁了,看样子他确实有些难受,低着头要吐不吐的样子格外可怜。
“这……额,他闻不得烟味?”
曼斯柯达有些后知后觉。
奎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闲着:既然南希尔都出去了,那他也不必要继续忍着那瘾子了,从那烟盒里抽出一根也跟着点燃叼在嘴里。
曼斯柯达:“你特么手脚不干净啊,这我找你买的你也要抽?”
奎:“呵……你买的?赊账赊着呢,没给钱之前都算我请的,你不懂规矩吗?”
懂个屁!老子又不是不给钱!曼斯柯达恶狠狠地笑骂到,烟灰不自主地抖落一些在柜台上,引得对方又是一阵咒骂。
他跟奎这家伙虽说相识不至于生死,但也算是认识十几年的老友了——从自己开始混吃等死开始,奎就一直是曼斯柯达那生命轨迹里比较稳定的关系链的一环。
就算是曼斯柯达有段时间进了监狱里面没有消息,等他出来之后奎看见这“败家子”无处可去也没有烟抽的可怜模样还是伸了一把手帮助了曼斯柯达。
所以就算是本性再烂自己再没钱,曼斯柯达·雷尔·卡勒德豁出老命也要给这赊的账还上——更别提奎有时候需要帮助了。
“我算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样从一个在教会里长大的漂亮少年郎变成这副坏事做尽看上去格外丑陋模样的……真是让人——”
“让人大跌眼镜?”曼斯柯达饶有兴致地补充道。
“让人感叹世事无常——但至少你现在也算是金盆洗手了,不然我这小店怕不是也要被你抢个精光……”
奎笑着把烟头杵灭,他抽烟丑得很快,一大口一大口的烟雾自喉咙里吐出,不像曼斯柯达那样非要过肺不可:本就短命的人生路,他可不想跟着曼斯柯达这家伙极速俯冲直到死翘翘装进棺材里。
“你懂个屁,老子就不会是在教会等死的料……”曼斯柯达有些沉闷地呼了口气,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好的过去:“那里真的很无趣,永远……永远都在重复着令人崩溃的生活轨迹,你知道的,我……我并不喜欢端着书本念也不喜欢蹲在制度里等待衰老。”
他的烟终于是抽完了,可刚扔掉这烟头他又忍不住点燃了一根新的,这让奎有些尴尬:门口的南希尔还蹲在那边等着,这货倒好自己先手无缝衔接继续抽起来了。
“是,我承认我辜负了那里兄弟姐妹的好意和期望——奎,你相不相信有那种生来就肯定会是恶人的家伙?”
曼斯柯达突然抬头问道。
“信,你不就是想说你自己就是嘛。”
抹去桌上的烟灰,奎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曼斯柯达有时候总是想把自己的堕落和腐烂说得有些文艺,把一切罪恶归功于生育他的父母,他总是那么潇洒地把自己置身于外——曼斯柯达没有错,他总是这样对他所认识的所有人说道。
即便是他早已是大伙眼中那过往锈迹斑斑的惯犯了。
“……我是不是跟你提过这些?”
“当然,你一有情绪上的波动就喜欢问这些,答案我都能举一反三给你把话抢先回答了。”
奎丝毫不给曼斯柯达面子,看样子他确实是说过而且起码不下五次,不然就依照奎这家伙的记性也不至于能完全背下来。
他泄了气般瘫坐下来,本来点燃的香烟还没被他吸一口就直接掐灭在了食指和大拇指之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
曼斯柯达在过去那段无恶不作的日子里常常这样来灼烧自己手指头上的指纹,试图长出一些新的纹路。
“你今天来,不只是来找我买烟抽的吧?”奎很是明白,毕竟这货刚进门就一大股烟味,恐怕没在他那住在废弃下水道系统里的家中少抽,“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奎的意思已经摆明,曼斯柯达自然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小屁孩:
“是,我其实是想着来帮你运运货抵下债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样子没来得及还上之前的赊账让曼斯柯达有些愧对自己这位帮助了自己不少的老朋友。
奎点了点头,南希尔这孩子虽然送不了但交给曼斯柯达这种门路多的人来做或许能有个转机:“不过我想,你之前那些所有来钱的门路都没了吗?现在都想着来帮我忙来抵债了?”
“那群狗日的前第三集团军……你知道的,惹了一堆麻烦出来搞得警局现如今高度警备状态封锁了许多之前管理松垮的区域,我们这边肯定是没办法继续捞钱了,不然我早跑来给你还上了。”
曼斯柯达咬着牙,那口烂牙里甚至都看不到没有被尼古丁和焦油侵蚀过的牙,一大口黄牙看上去格外恶心,让奎不由得打了个哈哈试图不去看它。
这家伙,出门都不刷牙的吗……再黄也不至于这么大味啊!
“不过说到底,你能帮忙送货我很高兴,可你的手段合不合法……曼斯柯达,我可不想明早新闻报道你因为什么非法的事情给逮到局子里关着了。”
“绝对不——”
“抽完了么?我看你们聊的挺起劲的,就回来看看你们在聊什么……”
南希尔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可能是用力有点猛了让门砸到了一边墙上发出了巨响打断了曼斯柯达的话。
这里面味可真大,难不成这些老烟枪抽的玩意里面非要掺点石灰还是别的什么?怎么这么大烟气,还格外呛人……
“送货,老子有门路帮奎把货送过去。怎么?你小子有想法?”
曼斯柯达大概是突然灵机一动,说出来这句话感觉忽悠人的水准又高了不少,亏顿时就觉得这货说的法子不靠谱:
“不,曼斯柯达你越这样我越是觉得你没想着用正规法子送过去……”
“可现在正规法子不就只能让你去坐那些老头的船?你又不肯给大价钱,再说了……我可没说我这法子一定正规,但我能保证绝对合法!”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让奎放一百个心,身上激起来的灰尘像是几年没换洗过一般。
“嗯?”奎挑了挑眉。
“走我那废弃的下水道系统,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下水道其实是从茉莉河底部穿过去连接到东城去的,虽然很多都封死废弃了但我知道有几处还没来得及封起来的……虽然不正规,但没被人看到也不好说我们这样做是违法的不是吗?”
曼斯柯达的话让奎有些心动,而一旁听着的南希尔反倒是没有什么波澜——这对于他来说不就是做与不做的选择,不过只要能拿钱他南希尔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更何况就是把客户订的一些寻常货物给送过去,又不是要去那下水道里偷鸡摸狗什么的,他倒也是无所谓。
“怎样,你小子觉得如何?”
“额……能给我多少?奎叔,都这样了肯定要比寻常差事要……你懂的。”
南希尔搓了搓手,他的意思奎身为做这行的老油条怎么可能不懂,直接摆了摆手表示只要做成了给南希尔平日的两倍。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出南希尔也不在乎那下水道里到底危不危险了,反正都是废弃的大概率只是臭点吧?
他扭头问曼斯柯达先生,可这家伙只是睁着个不大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是失聪了没听到一样:
“难道说……曼斯柯达先生你也不知道那里危不危险吗?”
南希尔突然有些犹豫了。
“废话,我又不是什么红绿水管工,有事没事去那边钻来钻去干甚?我肯定也只是知道那里能去,至于安全问题嘛……我能保障我自己,你小子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怎么?怕了吗?”
你别说,你这么搞来搞去还真是让人有些害怕了。
南希尔摸了摸头,有些拿捏不定。
电视机信号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断断续续的,一会卡着不动一会又闪彩屏,也不知道现在这现场直播的大桥爆破案进展如何了……
“走。”
南希尔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