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摄像机的闪光灯不断亮起,在这下水道系统一处本该无人问津的废弃出口处,一大群记者正站在警戒线外朝着那被警官们包围着的现场使劲抓拍,试图拿到第一手的现场照片。
这群记者丝毫不在意此处正被阳光暴晒而格外恶心的尸臭味,像是食腐的野兽寻着这股能填饱他们肚子的味就来了……
“请不要继续干扰警方执法!现在我们还未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请求,请各位恪守自己的职业操守不要随意杜撰和造谣!”
警员们极力阻止这群“野兽”继续进攻这被隔开的犯罪现场,但那长枪短炮的摄像机仍是越界伸入了警戒线以内宛如无人之境,让在场略显窘迫的警力有些防不胜防。
而在这里变得如此混乱的一小时前,在那阳光还算灿烂的时候,这具残缺且腐烂的尸体还安安静静地埋葬在管道口那灿烂的阳光里……
——
“一具……尸体?哦不,或许是半具但我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滩烂肉——也许是野兽的腐肉,但在这种地方出现我还是觉得应该是某个倒霉蛋的玩意。”
曼斯柯达捏着鼻子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此处出口也是荒废了很久,四处都是狂野的绿色,没有半点人烟污染过的气息。若不是今日被两人碰见这坨烂肉,指不定就被大自然降解拿去滋润植被了。
“你们下水道里经常死人吗?”
“你问这个干嘛?”
曼斯柯达不解南希尔这番说辞是为了干什么,总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
少年只是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这种味道跟他刚刚在那下水道管道里面闻到的味差不了多少。
都一样的难闻一样的恶心。
曼斯柯达:“真要说是这下水道里的家伙干的,我反正是不信的——我们向来喜欢把这种证据给绞碎然后混进饲料里塞给郊外农场主的猪吃……”
南希尔:“不会被发现?”
年近四十的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曼斯柯达这副模样就跟他喜欢抽的香烟一般皱巴巴的,似乎经受了太多的折磨:
“猪又不会说话,而那些个农场主还为自己能搞到这么便宜的饲料高兴呢——他才不管里面有没有脏东西,只要猪吃了能长不会死就行……”
曼斯柯达大概是受不了这股尸臭味了,起身朝着灌木丛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催促着南希尔别在那边好奇这堆烂肉了,早点送完货早点回家休息。
“话又说回来,你小子在知道这玩意是人的尸体后居然不怕的吗?”
大叔有些意外地问道,他顺手帮忙接过南希尔背了好久的背包,想让对方略微休息一阵子他来帮忙运一阵子货。
“倒也不是,”南希尔看了看四周,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于曼斯柯达身上那股子劣质香烟味道的其他烟味,“若它还算是有个人样的尸体,那恐怕我会被吓得不轻——但现在它这模样,我想与超市里那包装精美的冷鲜肉相比也就差了点保鲜手段和漂亮的盒子……”
虽然它是人的尸体,但却不像是人的尸体,这让南希尔怎么也害怕不起来。
走出这片荒郊,不远处便是茉莉市东城区郊外的公路了,走到这块山丘才算真正地离开了那复杂恶心的下水道系统——可南希尔一直有种不妙的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堆杂草里面盯着他们吗?
“曼斯柯达,我觉得……刚刚那边远处的高草丛里有东西。”
“哪边?”
曼斯柯达顺着南希尔的右手食指的方向看去,那一片微微发黄的杂草都快有半个南希尔那么高了,里面想藏点什么东西确实还算容易——随随便便弓着身子,就算是一位成年人也都能完美地蹲进去。
可就算躲藏的空间再完美,也挡不住一个烟鬼身上那浓郁的烟味……
就在两人看向那边并准备走过去查看的时候,那堆草突然蠕动了起来:
“哗哗哗——”
有东西朝着反方向快速地逃窜了,曼斯柯达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将背包扔到了身后让南希尔保管,自己右手伸进衣服内袋里像是在掏着什么玩意似的朝那边追去了:
“别动!你再动我就要开枪了!”
等到那家伙跑来十来米,南希尔才勉强看出来是个男人正打着电话向着远处跑去——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动作,很是听话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背对着站在了原地。
曼斯柯达吼着要开枪,双手握着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确实也像把手枪,这让那家伙很难不相信这就是一把极具威慑力的违禁品。
“过来!你把你手机关了扔到一边走过来!”
曼斯柯达似乎很有经验处理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很久以前的经历并没有完全被牢里的遭遇给他磨灭,多少有点犯罪分子的凶恶模样了。
那男人打扮很是普通,但有一副还算体面的眼镜——文弱书生的即视感让南希尔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叫他别跑还真就不跑了。
“我,我……我只是路过,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没有打电话报警也没有拍摄任何照片!”
可手机屏幕还亮着,摄像机的功能页面就算是欺负曼斯柯达是个在监狱里呆了很久的家伙也不至于说他看不懂这是个啥: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很像什么犯罪分子吗?”
“我真的只是路过……我在那草丛里窜稀玩手机而已!没有别的意图了……”
他样子虽然挺文弱的,但身上那股烟味并没有比曼斯柯达这种老烟枪淡上多少,反倒是因为香烟的品质更好,使得他身上的味道更加浓烈以至于老远被南希尔给察觉到。
荒郊野外,在废弃的下水道出口处,虽说是在马路边但也算得上是城市边缘的地方了:先不说这家伙样子就不想是随地大小便的人,就说这附近没见着他的车也没看到他拉的屎也太让人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回来检查那具尸体的了。
“什,什么!那原来是一具尸体吗?!”
他的模样更加惊慌了起来,看起来想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给吓唬到了一样,有些手足无措地蹲在一边双手抱头很是懂行一般不敢说话了。
什么意思?这货是把他们俩当成杀人凶手了?南希尔没有想着站在对方面前盘问什么,因为他看到了一边被这家伙扔到草里的黑色挎包——趁着对方还在被曼斯柯达威胁着,他很是迅速地翻找了整个挎包……
“穆尔·莱斯特,茉莉市经济报社的记者,”南希尔找到了一张记者证,若是什么也没有还好,可偏偏抓到了一个记者,“他是那狗屎经济报的记者!大叔你看看他那手机上到底干了些什么,我想这家伙绝对是撒谎了!”
记者,一位既可能十足阴险也可能下流卑鄙的记者——也不是说全部记者都是这副难堪的样子,至少在南希尔这双眼睛里,在茉莉市的记者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东西。
曼斯柯达右手那黑漆漆的玩意没有放下仍然死死地对准这家伙的脑门,左手则是捡起刚刚被穆尔扔到一旁的智能手机:
还没解锁,需要机主的身份认可。
锁屏是个女孩的照片,扎着可爱的马尾很是乖巧地坐在那秋千上。只不过曼斯柯达没有这个心思去了解这孩子怎么样,他略显暴躁地把这手机塞到穆尔面前,叫他赶紧把这玩意打开:
“我给你十秒,十秒过后我想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穆尔颤颤巍巍地接过这玩意,他有些不知所措,就连这玩意是指纹解锁还是面容解锁的都不知道了,硬是看着输入密码的界面愣了好一阵子,若不是曼斯柯达在他耳边轻轻说再不开一枪崩了他,不然穆尔还得愣上几秒。
咔嚓——
大概是紧张,穆尔输入完密码打开锁屏后又不小心给关上了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上倒映着他和他背后拿着黑不溜秋的玩意指着自己的曼斯柯达……
嗯?那东西于此刻看,穆尔在这倒映反射里看着又不是很像枪了,刚刚离得远加之紧张害怕才会下意识觉得这流浪汉手里握着手枪,而此时靠近再看却完全不像个样子了——这分明只是个黑木疙瘩!
穆尔被曼斯柯达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等到被对方给一把锁在怀里才发现自己被一个木头给吓着了……
“拍了照,还他妈报了警……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凑巧跑这里看到我们了,真他妈晦气!”
曼斯柯达反手将照片全部删除,虽然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们扔的,可还是担心这一通报警电话带来的一系列影响,他选择了鲁莽地删除干净。
“你们,你们这些杀人犯!我看到了,看到你们这么做了……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叫曼斯柯达对吧!”
穆尔挣扎着,大概是看到了曼斯柯达二人有些慌张的模样,他的底气瞬间足了许多——毕竟早就报了警,他若是能拖到警方赶到就是一记大功!
到时候报社里怎么说也得给他点奖励,比如说升升职或者加点薪什么的:毕竟这玩意看着可像是一场大案啊!最近报社都对报道第三集团军相关的新闻感到厌倦烦躁了,大家都不买账那他们就必须找点别的能吸引眼球的案子……
若是他能活过今天,回去一定要添油加醋把这两家伙写成无恶不作罪该万死的犯罪分子!
“咋办?”南希尔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世面,他看着曼斯柯达牢牢卡住穆尔记者的脖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劝劝他还是说拷问穆尔什么的。
“还能……他妈怎么办!赶紧溜啊!”
曼斯柯达费劲地吼道,他体能也不怎么样,这么多年没干过事了多少也有些衰退了——更何况平日里吃得也少,他现在也就看起来凶巴巴了,就连把枪都没有也要拿黑木来以假乱真。
一记肘击打在穆尔的脖子附近,让还在闹腾的他瞬间进入精致的睡眠当中。曼斯柯达没有选择弄断他的脖子,大概也是觉得不想把这烂事给弄大,也便只是把对方扔到那一堆烂肉附近便拉着南希尔往公路那边跑去了。
电话还在地上躺着,刚刚被曼斯柯达粗鲁地扔在地上的它只是孤独地亮着那相册的图库。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偶尔路过郊野公路呼啸而过的汽车声,刚刚这里发生的好似情景喜剧一般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而只留那昏迷过去躺在腐肉旁的穆尔继续做着他的大新闻梦……
随后——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不是穆尔那等着父亲回家吃饭的女儿,也不是他那渴望荣华富贵的妻子,更不会是他终日责骂他蔑视他的上司——而是那茉莉市警察局的来电。
——
这便是一个小时前那该死的尸体旁发生的“情景喜剧”,而一个小时后的现在似乎在那穆尔醒来之后,这个家伙似乎仍在努力扮演他角色:一位偶然遇见两个不对劲家伙的正义记者。
“所以说……你看到了是两个男性从这里出现作案然后逃离现场的吗?”
警官看着眼前这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记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这家伙身上问出个什么东西出来——毕竟他口中的照片也被删除了,根本无法验证他口中所说的东西是真是假……
倒是现场勘察得出的结论确实是有三个家伙的脚印在这附近遍布,除开穆尔的脚印外还有两个家伙的新鲜脚印。
“额对!对的!我想想,嗯……一个一米八左右看着不像个年轻人,胡子拉碴的像个流浪汉——哦对!我还听到了他的名字叫曼斯……呃呃,莫斯科,不对……哦哦哦,叫曼斯柯达来着!”
穆尔指手画脚的模样像个马戏团里出来的小丑,看得出他似乎很想帮助警方破案,可他给出的信息很多都是无用且极具诱导性的垃圾:
“另外一个是个年轻人——当然,我不排除他只是长得很嫩。我没想起他叫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也确实没有暴露他的名字……额,一米七五上下,什么颜色的头发我倒是没看清,他好像就没对着我说过话……”
好的,正义的记者先生又说了一段屁用没有的证词。他也就上一句“曼斯柯达”有点信息可以提供给警方了。
“话说,我身为第一发现者能不能……嗯,就是说能不能拿到第一手的新闻报道啊?!警官你看我这么勇敢无畏地帮忙阻截歹徒,虽然没有成功但也——”
“不行。还算勇敢的穆尔先生,虽然你是第一报警人但我还是想说: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就是说你现在还得跟我们去警局的拘留所呆着,直到我们能证实你的清白之前都不能自由活动。”
警官说完,便掏出一副漂亮的银手镯铐在了穆尔的手上,一把拉过这位懵逼的记者将他带上警车离开了现场……
也是于此时,情景喜剧第一幕可算是拉下了帷幕……
第一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