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给我的感觉就是黏糊糊的,空气黏糊糊的,身上黏糊糊的,就连心灵和精神也被这种又热又潮湿的氛围搅扰得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我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已经要十点了,我天,这一不小心就加了好几个小时的班了,我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工作陷入了沉思。
这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工作量吗!?
喂喂喂,是老板不是人还是老板他觉得我们不是人?哦,我的天哪,相信我,就算是上帝来了也不可能完成这些,是的,我是说我面前这些麻烦而又复杂的工作。
“唉!啥时候才能做完啊。”
我叹了一口气。这不算太大的分贝在这片只剩键盘敲击的空间里格外出挑。
像是附和似的,周围陆续传出来几个声音。
“捏麻麻滴王秃头,自己到点就润了还让我们今天必须把项目做完,不做完就扣工资!”
“没办法啊,工资本来就低,他再扣一点的话我这个月就得吃土了。”
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口里的王秃头就是我们的主管。一个三四十岁长着个大啤酒肚的超自信中年地中海男性。
平时没啥事就使唤我们,不给他使唤吧,他又各种阴阳怪气,暗地里给你使绊子。给他使唤吧,看着他那张嘴脸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说白了,横竖都让你不舒服。
“小邓,做了多少了?”
我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一个脑袋从我的左肩伸了出来。
“我快了吧?”
我讪笑道。
“你小子,什么叫快了吧?”
我的左边肩膀被轻轻锤了一下。
“十点钟咱就走了得了,再晚的话连地铁都赶不上了,这狗屁公司又不报销打车费。”
“那确实。”
我附和道。加班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和常理的,况且让我干了这么多的活,工资也没见得给我多少,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那难兄难弟们我们十点钟下班怎么样?”
这个哥们儿见撺掇我成功后也含蓄了,直接开始每个位置的游说别人加入他的下班行动。
“算了算了,走了走了,王秃头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弄完嘛。”
“就是啊,让他自己来弄可能比我们还慢呢。”
“他自己都走了,凭啥我们还要加班啊。”
反抗的声音陆续传出,大家都对这种强制加班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其实大家伙的心里早就不满了,只是迫于各种各样的压力才没有发作罢了。但有压迫就有反抗,只要有人牵头对这种行为表示抗议,那么这些有着相同处境的人就很容易联合起来。很显然,今天晚上凝聚我们的正是这位第一个提出下班的同事。
十点钟很快就到了,大家都看向了那位最先提出要回家的同事。我也不例外,我也看向了他,只要他一走,我们就有了正当的理由离开。
其实大家也有私心在里面,毕竟枪打出头鸟,如果真要怪罪下来,至少自己还可以狡辩‘我看他们都下班了,我以为可以下班了我才走的’。
那位同事也捕捉到了空气中的目光,看了一眼时间,随后说道。
“同事们,都十点了,咱们下班了吧。”
随后他关掉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有人打样,自然就有人模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行下班。
“再晚我就赶不上地铁了,我就先撤了。”
“我也是我也是,家里的猫还等着我回去喂呢”
我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办公室。
估计最后也只剩了那几个老前辈可能坚守在岗位上,有如此的忍耐力,估计背后的压力也不小。
刚走出公司大门,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掏出一看,是妈妈打给我的,我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妈。”
“喂,你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十点多钟了。”
“嗨呀,公司加班嘛,这个破公司一天到晚有干不完的活。活多就算了,工资还那么低……”
“别抱怨了,既然工作了就要好好干,吃苦是正常的,想当年我吃的苦比你还要多……”
又是这套经典的发言打断了我的诉苦。我无奈的说道。
“好了,不说了,公交快到了。”
“好……”
妈妈好这个字还没有说完,电话里面就传出一段奶声奶气的声音。
“妈妈妈妈,是哥哥打电话回来了嘛?”
“你妹妹晚上吃完饭就在等你回来了,刚刚熬不住我就把她抱进屋里睡觉了,这不,刚刚声音大了些就把她吵醒了。”
“是哥哥!我要和哥哥说话!”
电话那头再一次传出一段奶声奶气的声音。
“太晚了,你哥哥马上就回来了,芸芸乖嗷,去睡觉。”
“不要嘛,我就要和哥哥说说话!”
“哎呀,好好好。”
我能感觉到妈妈的无奈,毕竟她可不能像训斥我一样训斥我妹妹,有些时候小孩子倔起来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消停的。
“哥哥,你啥时候回来呀?”
“哥哥很快就回来啦,不过已经这么晚了,好孩子要早早睡觉哦,不然晚上会有妖怪来吃掉芸芸的。”
小孩子嘛,就是要连哄带骗,再者说了,我妹妹比起我爸和我妈来,似乎更听我的话来着。
“诶,芸芸不要被妖怪吃掉。那芸芸乖乖去睡觉,哥哥会奖励芸芸什么呢?”
以前芸芸不听话的时候我就给她说过,只要乖乖听哥哥的话,哥哥就会给听话的芸芸一些奖励。
“芸芸先去睡觉哦,睡醒了就知道哥哥会奖励芸芸什么啦。”
“嗯,芸芸困了,芸芸去睡觉了。”
“那我挂了,你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妈妈在电话里说。
“嗯。”
挂完电话的我靠在公交站牌旁,宽阔的大街上此时依然明亮,虽然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但路上行驶的车脸还是一辆接一辆。喇叭的滴滴声,汽车驶过的声音,道行树上的蝉鸣。
在这三重乐的交响下,一道刺眼的灯光照在了我的身上,一辆公交车缓缓停在了站台旁。
我上车,刷卡,然后坐下。靠在座椅上的我得到了片刻的舒缓。我看向车厢里面,人不是很多,大多数都顶着一张疲惫的面孔。估计这个点才坐公交回家的人也就只有我们这一群为了生活不断内卷的九九六年轻人了。
我闭目养神,就像车厢里的其他人一样,既然回家还要点时间,那么就把这段时间利用起来,适当的在公交车上舒缓工作的疲惫,也是我们这一辈年轻人的生活小智慧。
因为晚上人很少,司机师傅可能也想更快的跑完这班车然后回家的缘故,晚上的车速开的是要比白天更加快一些,我感觉没一会儿就到了我要下车的地方了。
我匆匆下车,公交车匆匆离去,载着剩余的人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我家里公交站还有五六分钟的路程,说以说我还得走一会儿。应为是老旧城区的缘故,路面上的基础设施自然是比不上高速发展的城市中心。没有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自有些微路灯把周围照亮,黑夜里居民楼的剪影,像怪兽狰狞着爪牙。
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毕竟我在这周围都住了二十来年了,对于周围的路况我都熟得跟自己家里那三室一厅一样。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黑夜里,不算特别嘹亮的一声呼救传入了我的耳朵。
“不会是我太累了,幻听了吧?”
我疑惑的问自己,据专家研究,身体过于劳累是有一定几率产生幻觉以及幻听的。
“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你吵什么吵!小点声,乖乖听话不一会就放你走!”
呼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比起刚才,声音似乎更大了些。不过和求救的声音一同传到耳朵里面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意识到了不对,充斥黑暗的小巷子里此时正在滋生着腐败。我一向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毕竟没事谁会惹一身骚呢?
但我碰见了这种事,不作为是不是有违良心呢?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巷子里再一次传出了呼救声。
“救……嗯……唔……”
话还没说完,听起来像是被捂住了嘴巴。
我赶紧摸黑到巷子口,查探里面的情况。
往里面一看,情况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两个身材彪壮的男性借着微弱的灯光正把一个女性压制在墙上,一个男性一只手捂着那名女性的嘴,另一只手却不老实的在那名女性的身上游走。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俩大哥是见色起意了。
我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这种情况,靠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别相信小说里面什么男主路过英勇救下女主这一套,不管用的,现实就是男主见义勇为结果被小混混完虐。
报完警后我接着观望着巷子里的动静,那两名小混混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们开始解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管那名女性如何的反抗。
“不行了,警察还要一会儿才会到。”
我犹豫了一下,等警察来了,估计早就已经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我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住手!”
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打开手机的电筒照在两个混混脸上,微弱的光芒在这条昏暗的巷子里分外刺眼。
那两个小混混似乎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转过身来看向我。不过在看到我只有一个人时,他们的眼神从惊慌变成了戏谑。
“特么的,哪里来的臭小子,少管你大爷的闲事,信不信你大爷让你走不出这条巷子。”
“哪里来的小混混,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不想被抓就赶紧跑。”
气势上我同样不能输,这个时候我只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就对了。
“别管他,赶紧干完走了。”
其中一个小混混说。
然后他们无视了我,继续着他们的罪行。
我也没想太多,直接上去就拽住了其中一个的胳膊。
另一个看我居然这么胆大,居然敢上来阻止他们,他的拳头框叽一下就往我身上招呼,我发誓,他绝对没留余力。
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我的身体反抗的声音,本来疲惫的灵魂在这一刻惊醒,各个地方传来的痛感让我的大脑几乎眩晕。
“特么的,赶紧放开,不然有你好受的!”
小混混恼羞成怒的一拳又一券砸在我身上,可能他觉得不太过瘾,接着又照着我的肚子来了一脚。
我的胃酸混合着我的晚餐从我的口腔喷涌而出,被我抱着的小混混挨了一身。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放手,再拖一会儿,我刚刚好像听到警车的警铃了。
我不知道我被他们两个揍了多久,我只觉得身体上每一块骨头都剧痛无比。我也不知道我我为什么会多管闲事,良知和正义感?估计是吧。毕竟我一直在芸芸面前自诩是正义感爆棚的有为青年。
巷子口响起了我所期望的声音,那两名混混此刻也慌了神,其中一名直接就跑了,被我拽住的那个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我的束缚,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那名混混掏出个什么东西照着我来了几下。
尖锐的疼痛出现在我的前胸和腰腹上,这使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那名小混混见我还不松手,一脚就踹在我的腹部。
我吃痛一下子没抓稳,被他踹倒在地上,我摸了摸腹部剧烈疼痛的地方,湿湿的,黏黏的,热热的,简直和我讨厌的夏天一模一样。
借着巷口出现的亮光,我终于看清楚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了。
“原来……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