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黄金之城的一切变得灰暗模糊。
树林中一只猫头鹰停靠在树枝上,瞪大双眼,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毒蛇。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之下,一个大约12岁出头,衣服褴褛的男孩。他低着头,双手被捆着沉重的铁链,正被前面两个带着灰色兜帽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他们各持铁链的一端——沿着蜿蜒的山路拖着,向瀑布的方向慢慢前进着。
这两个男人被称之为执行人,当城镇出现严重罪行且嫌疑罪犯被抓住时,就会由审判法院宣布召集执行人,将嫌疑罪犯押送至秘密法庭。
左边的男人回头看了看这个男孩,“喂,小子,犯什么事情了?”
“唔,唔。。。呃。”
“我可没有把他嘴巴给塞住,拉斐尔,是你把他嘴给塞住的吗?”左边的男人向旁边那个胖男人打趣的说道。
“梅塔特隆,别开这种无聊玩笑的。”胖男人啐了口痰,“这链子真是该死的重。”
“审判团真是为了他们的仪式感想尽办法了,让我们大晚上拖着这么一个小屁孩去法庭。拉斐尔,但凡换成一个成年人,我都不会说什么。”
“我。。。”
“梅塔特隆!闭上你的嘴,要是审判团大人们听到你的抱怨,下一个审判对象就是你了。”
“我,我才不是小屁孩,我是奥西尼家族的后裔,安东尼·乌尔苏斯·奥西尼。”
“哈哈哈哈哈!”梅塔特隆笑得停了下来,“那个伟大的魔术师家族?”
“梅塔特隆!你干什么停下来,好好你的工作。”拉斐尔吼向他,“不过是个爱撒谎的小屁孩。”
“我没有撒谎,我也是个魔术师。我甚至。。。”小安东尼向他们吼道:“我甚至召唤出了英灵[Servant]。虽然。。。虽然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但是我是御主[Master],那么说明了我没有辜负家族的荣光。”
“仆人?”拉斐尔拍了拍大肚子,“穿的这么破烂还有仆人?”
“诡计!胡扯!小孩,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展示你手上的印记啊,然后再想办法挣脱掉链子好逃跑啊?”
“我才不会这样做。”小安东尼瞪了他一眼。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鬼话。”拉斐尔又啐了口痰,“这冷空气,让我感觉恶心。感觉快要下雨了。”
“没事的,等等我们还得浸一下水不是吗?小孩,你是奥西尼家族的是吗?说说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我。。。我,我终结了一个人的。。。生命。”
天上劈下一道响雷,那一道光照亮这三个苦行者。小安东尼脸挤成一团,脸上的止不住的眼泪。
“为什么呢?”
“他想教训我们,说我们才是骗子。他想把我们埋进矿洞底下,我只想用石头把他敲晕。我以家族的名誉起誓,他不应该想要伤害我们的,也不应该侮辱我的家族。”
更多的闪电劈下,一瞬间撕开了黑暗的天空。
“啐。”
“要下雨了,我们走快点吧。”
安东尼低了下头,继续被铁链牵着走。
黑岩瀑布,不知道是人工还是天然所致,穿过瀑布的水幕就会发现里面藏着一个洞穴。梅塔特隆已经对将犯人拖过水幕这一环节感到适应了。很多犯人都会以为是想把他溺死在瀑布底下。
梅塔特隆最早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审判法庭的法庭长约翰说这是对犯人的施洗,这时他才知道,这又是审判团他们想出来的无聊的仪式行为。
安东尼被瀑布好好的冲刷了一遍,自以为快要结束呼吸的时候,水流停止了。他擦了擦用力的用手臂擦了擦眼睛,发现他们身处于一个巨大洞穴之中。两旁的火把照亮了前面的路。铁链变得更加沉重了。
所谓的审判法庭,是指在洞穴深处的一个巨大空间,摆放着一张木头长桌子。桌子背后摆放了七个椅子,当前正有三个带着黑色兜帽的人坐着。中间的位子空缺着,前方牌摆放着纪录时间的沙漏。
坐在最左侧的白发老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中间靠左的中年男人,戴着反光的眼镜,无法看到他的眼睛。他的桌面摆放着许多厚重的古籍。
中间靠右的年轻女人,正在玩弄她手上的项链。火焰下,她的那一条银白色项链中间四叶草,闪烁着亮光。
听到铁链声,坐在中间靠左的男人,不再靠在椅背上翻阅书籍,立即兴奋的站了起来,朝着老人的方向,说:“应该是那个自称是御主的小屁孩要过来了。叫什么名字来着?安东尼,对安东尼/安托尼[Antoni],经典的罗马人名字,你说对不对,加百列?我们今天审判的可不止普通人,而是御主!我们最后的敌人!”
“真是愚蠢啊,竟然敢到处大声的叫喊自己是御主,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圣杯战争]吗?实在是太愚蠢了。”女人叫喊着打断了男人和老人的对话。
“可能只是骗子戏法。这是一种传统的西西里手段。听背后的人说自己知道[圣杯战争]的事情,好让自己了解到周围有哪些真正的御主。”老人慢悠悠的说道。
“我没理解你在说什么,加百列。”男人看向老人。
“举个例子,除了我们以外,有一个御主完成了英灵召唤仪式,那么他最急迫的想要知道什么?”
“当然是想要知道敌人在哪里,还有哪些英灵。”男人推了推眼镜。
“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让他对外说自己是御主。那么,任何盯上他的,或者说,对他的有兴趣的人必然会有真正的御主。”名为加百列的老人低沉的说着,“这样,小孩背后的人就可以出手了。你理解了吗,基璐帕?”
男人沉默的点了点头,兴致减少了许多,继续翻阅他的古文书。
“将小孩作为诱饵,真是传统的西西里手段,哼哼。加百列,你们西西里人不止以暴徒为名,也盛产骗子啊。”女人故意以尖酸的声调说着。
“爱尔麦蒂,如果不是看在我们主人的面子上,我现在就会把你枪毙!”老人侧着身子,盯着女人,充满着愤怒。
“就你吗?”
“我就知道任何的队伍里面混入了爱尔兰人就会成为一场灾难,哦,主人,以你的名誉,我必须克制。”老人用右手食指在心脏方向划着几个圈。
“什么爱尔兰人?我是小不列颠人!布列塔尼的阿摩尔滨海!”
“单纯从学术研究角度上考虑,小不列颠人在血统上和爱尔兰人一致的。著名的亚瑟王传说很好的反映了那段历史。原本居住在不列颠岛屿信奉德鲁伊教,红发的凯尔特人,在受到了在于外部侵略者,那些金发的撒克逊人攻击。最后,被迫的转移到其他地方,其中包括了布列塔尼。”基璐帕满意的说着,“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如果亚瑟王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他或者她,一定是一个红发英雄。”
“闭嘴,书呆子。”
就在法庭争执不休的时候,两名执行人已经将犯人押送上来。
执行人齐喊道:“审判到来!在永恒法庭之下,忏悔罪行!”
梅塔特隆和拉斐尔向前用力的拽动了铁链,安东尼被强大的外力影响,脸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我。。。唔。。。啊,啊!”
“你是御主吗?”名为基璐帕的男人问他。
“是的,是的,我召唤出了英灵!”安东尼趴在地上,看向法庭,他觉得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右眼几乎无法睁开。
“哼,展示你的证据!”
“我的右手,那一天以后我的右手就留下了符文,那个刻着家族纹饰的痕迹。。。正是圣杯战争中御主的令咒!脱下我的手套,你们就会知道的。”
“不,我的意思是将你的从者召唤过来。”
“他。。。他不听从我的召唤。说我在浪费他时间。。。没有资格指挥他。”
“我早就知道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一个老年人声音,来自于安东尼看不见的位置。
“那么,用令咒的命令。。。”基璐帕向安东尼追问。
基璐帕话还没说完,梅塔特隆走向安东尼右侧,弯下身体调整了他手上铁链的位置,一把将他皮手套剥下。
安东尼右手背上的鲜红痕迹在灰暗的火光下散发着光泽,毫无疑问,正是外置的魔术回路,只有在残酷的圣杯战争中,成功召唤传说中的英雄从者才会显现的圣痕。基璐帕将他右手高高举起,让手背的。他的令咒纹路形状非常特别,两束花朵围绕着中间的十字架,左边的花瓣高昂的向着十字架方向,右边的花瓣则是低垂着向着外部方向。
“这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那个伟大家族的徽记变体!你是置产派还是灵修派?”基璐帕兴奋的大喊大叫,而其他人则是鄙夷的看着他。
“什么?”安东尼一脸疑惑。
“真是的,你难道对于你的家族故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还是你只是你家族里的私生子?置产派的灵修派分歧正是在你的那位教皇。。。”
砰的一声!敲桌子声音打断了基璐帕的喋喋不休,爱尔麦蒂,那个女人充满仇意的说:“够了,我说基璐帕。既然知道他是真正的御主,那么直接让他死刑吧。”
听到死刑这个词的时候,安东尼只觉得一阵子虚脱,感觉被铁链吸收干了精神。
“唔。。。唔,我。。。你们,还没审判我的罪行。”
“真是好笑!小子,我们什么时候还要去了解犯人的作案细节了?宣判吧。”
“我赞同。爱尔麦蒂,我很少认同你,但这一次我赞同你的判决。对于御主清除动作一定要快。”老人说道。
“我持保留意见,我建议监禁,我想好好了解他们家族的故事。毕竟能见到奥西尼家族的机会不多,特别是在这里,偏远的乡间农田。”
“什么嘛,我们分明是在黄金之城。”爱尔麦蒂摇了摇头,“况且,他是一个御主。”
“没关系的,我们的主人是无敌的。就算放走他,迟早也会再抓住他的。”
“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而且没有必要为了你的研究,让我们再花时间。快点,投票宣布吧。”
“不。。。不!。。。不!”安东尼吼道,“为什么你们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就要给我判刑!”
法庭上没有回应。
“我看见了老迭戈在说谎,佛朗哥矿洞底下根本没有矿石!早就已经挖空了!他一直在欺骗我们!”
法庭的法官们保持着沉默。那一刻洞穴里的空气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火柴哔哩啪啦作响,和外面瀑布流水声。
大树的一条树枝承受不住落雨的重量垂了下来,将底下树干上的鸟巢位置暴露出来。几条毒蛇沿着树干慢慢的往上爬。一条细蛇爬的最快,蛇头已经探到鸟巢里面,盯着里面的鸟蛋,发出嘶嘶的声音。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那只猫头鹰看见,它咕咕的叫了几下,扑腾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