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河流

作者:梦丝洛 更新时间:2022/7/22 14:22:13 字数:4310

阳璞的家乡在六月初旬就可以听见被热浪拨弄心弦的蝉鸣,从高速公路下来,在经过六六六国道后,从三途路往前走,就可以看到那有点年代的破旧宅邸。

自经济发展快速后,阳璞的大部分居民都选择了从这迁移出去,去到前景更好的大城市里发展生活。这点连我们家也不例外,在父母努力打拼了几年之后,我们家总算是步入了富裕家庭的门坎,多亏如此,我的妹妹也即将要出生了——

现在住在这里的,就只有我那孤身一人的爷爷了。

“哦哦,你们回来了!”

车才刚从那满是植被的狭隘小道经过,爷爷就已经在大门前迎接起了我们。即使是已经接近七十六岁的高龄,他的视力却依然很好。

“爸,您身体好吗?”

“好,好的不得了!……倒是你,听说你怀孕啦?男娃还是女娃啊!”

“是女孩,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

妈妈先下车和爷爷攀谈了起来,我也先下车,回顾四周,发现真的和爸爸妈妈描述的一样——绿油油的植被覆盖着房面,就像是嵌在土里一样,半个房子都在土坡下面。

就在我为这里奇异的场景感慨时,爸爸也停完车从旁边向我走来。他一看到我就向我小跑过来,用他那厚重的大手拼命的在我头上揉搓。

“怎么样?没骗你吧!”

“……嗯。”

我小声的应答着。因为我知道一旦让这家伙得意起来,我就得承受平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我总是要努力强撑着面容,好不让他得意起来。起初还有点用,可后面他脸皮越来越厚,就算我再怎么表现无所谓,他都要像现在这样得意洋洋的说。

“我不会骗你吧!爸爸小时候天天要在这里挖土,特别是当那边的土漫过来的时候,就要像剪头发一样一点点铲掉!不像你,让你扫个地都要叽叽哇哇半天。”

“又来了,现在人都知道不能捧一踩一!”

可爸爸总不在乎这些,只会理所应当的摁着我的脑袋,露出爽朗的笑容,说。

“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爸爸嘛!”

一旁的爷爷和妈妈聊天结束时,爸爸就马上跑过去和爷爷寒暄了。

爸爸虽然看上去是非常大喇喇的人,但内心其实非常细腻,很在乎别人感觉……妈妈是这么说的,可我总感觉他对我并没有这种温柔!

所以这就是爸爸骗妈妈用的手段!太卑鄙了,太可恶了!——但非常好,要是不这样我应该就不在这里了。

所以我原谅他,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了!

就在我赌气的向围墙外踢飞一个石子的时候,本应该在外面的水潭却没有传来响声,取而代之的却是女孩子的一阵惊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只有一米三左右身高的我努力的攀上大概一米五左右的水泥围墙上,我十分诚恳的想要对被砸的女生道歉。

但是眼前出现的只有一片河塘,别说女孩,连鸭子的影子都没有瞅见。

而且因为害怕孩子们会掉下河塘,所以这里其实围了一圈栅栏,凭小孩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跨越这名为身高的鸿沟。

“是我听错了吗?”

就在我为自己年少轻轻要得幻听症苦恼的时候,咯吱窝下突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托起。我惊愕的回头看,发现是爷爷。

“这可不行,对吗?好孩子应该离危险的地方远一点,不然会有人伤心难过的。”

“对不起……”

我看着爷爷布满皱纹的脸庞,突然想起老师课堂上无意说的一句话。

“人到了年龄就会死去……”

不同经典的坐北朝南的款式,爷爷的房子正如之前说的一样镶嵌在土坡里面。阴沉沉的房屋照射不进一点阳光,不如城市内覆盖一层纱般的黑夜,这里是扎扎实实的看不见一点东西。

即使在以前的阳璞,爷爷也是没有邻居,也没有可以来往攀谈的人。一直担心老人家会不会因此感到孤独的父母,总是会试图教他手机的用法。

所幸这几年发展迅速,接连在阳璞的附近建设起寥寥几座基站。可本就偏远的阳璞,在更加偏远的爷爷家里,那信号弱到微乎其微。经常会有延迟收到信息的事情发生。

渐渐的,手机就变成接收信息的简易道具了。

大家一起把桌子努力搬到屋外,原本是要搬上楼顶吃饭,但考虑到妈妈的身体所有人都决定在屋子外的大厅里吃饭。

这次搬桌子我也出了一份力,我奋力的想要把桌子往上抬,额头也泌出丰富的汗水。爷爷和爸爸一直半笑不笑的看着我,好像有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我和妈妈坐在位置上,爷爷和爸爸在厨房里倒腾,我陪在妈妈的旁边,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

“要平安出生哦……以后家务就拜托你了。”

听见我后面的低语,妈妈毫不客气的往我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

“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唔……那家务……”

“在一定时间前都要麻烦你啦!”

“哎——我不要!”

“拜托你啦,哥哥~”

“哦哦~不用客气。”

扭动的嘴角疯狂起伏,我毫不掩饰的大笑着。

“妈妈喊『哥哥』的时候感觉好好听哦!”

“哎呀,可能因为我有天天喊吧!”

“唔?”我疑惑的歪着头,我记得妈妈应该是有一个哥哥的,可那个哥哥……

“东浦啊!快来拉着你的爸爸——”

“来了来了!”

听见爷爷大喊的瞬间,我宛如临危受命的将军,踏着气势磅礴的步伐——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

“哇啊——”

一进去,我就看见被烟火熏的头发直立的爸爸。面容黝黑的他,如今只有一对明亮的眼珠暴 露在外。

“……爸爸你就像动画片里被炸弹炸到的人一样。”

“嘻,其实也差不多。”

我嫌弃的看向爸爸的笑容,他还有一排牙齿洁白这点更让我感到厌恶。

我对旁边一直大笑没停下来的爷爷说。

“你生的哦!”

“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喂,两个人都过分了啊!”

吃过午饭后,爸爸带着妈妈去最近的医院检查,为了安全着想妈妈这次可能要很久才可以回来。不如说回来阳璞这个地方有一半理由就是因为这里环境好,适合做产前准备。

“之后就我们爷孙两啦!”

“是啊!”

我和爷爷不过也才见过一次面,我看着眼前没有什么胡子,但脸皱巴巴的爷爷说。

“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爷爷抬头思考了一会,半疑惑的回答道。

“也不是吧!”

“咦?!!”

“原来还有别人在嘛!”我左右环顾,突然想到今天中午的那个女孩的声音。我发问。“是一个女孩吗?”

“女孩?应该也有吧!”

我看着爷爷迷迷糊糊的表情,突然想起来老人在老了之后会有遗忘症还会记忆混乱。我幻想着电视机演的桥段,噙着泪,努力不发出抽咽。

“要记得东浦哦!”

听见这句话的爷爷楞了楞,笑了。

从城市来到爷爷家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平常的日子就是和爷爷聊聊天,一起去小溪边玩。不过今天爷爷身体不舒服,好像是因为上次陪我玩扭到了腰。

真是过意不去呐!——所以今天我要抓螃蟹回去,给爷爷好好补补!

虽说如此,在河溪里的螃蟹个头都很小,根本不够人吃的。

我轻车熟路的拐进一个草丛的下坡,像坐滑滑梯一样从斜坡上滑下。路上草丛中的荆棘有点多,带刺的藤蔓刮在皮肤上让人生疼。

起初我还会被刮的疯狂流泪,可现在我已经对此不屑一顾了。

拐过三两下的斜坡,我来到了河流旁边。

今天的河流看起来有点湍急,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溪被水泡模糊,让人不太好观察水底的活动。

“听说今天是放水坝的日子……”

这个城镇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开一次阀门,而今天貌似正巧就是那个日子。

不过我水性很好,根本不用担心!

要是一个游泳冠军都可以溺水,那还有谁被允许下水呢?我对自己抱有自信,而且这个河流平常也不过没到我的膝盖,如今也只是差不多到腰部而已。

没关系没关系——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脱掉裤子和衣服。平常只到膝盖所以不用全脱,但今天水那么急,还是避免弄湿衣服——

“咕噜!——”我攒上一口气,把头探进水底睁开眼睛。

“果然都躲起来了啊!”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试图把石头挪开。

清澈的水流推挤着我的手臂,还没有什么肌肉的我有点被推着走。但只要稳住重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将气力往腹部沉去,再一次探手将石头挪开。

“抓到了——”

噗的一声,我从水面下猛然探出脑袋。掏出右手,将手中的胜利举向天空!

“嘿嘿,还挺大的。”

在水底看不出来,但拿到手上之后,就清楚的看见这只螃蟹的大小。它有着和我手掌一样大大小,八条腿疯狂挣扎,那对骇人的大钳子也在不停的挥舞。

“别挣扎啦!你够不到我的。”我稳稳的踏出步伐,一步步试探性的踩着河底的石头。这些石头上都覆盖着绿色的植物,上次就是吃了它的亏,害我屁股疼了一整个星期!不过好在我身体够结实,没出什么大问题。

我一边在心底咒骂着这些石头,一边回到了岸上。

“好了,先抓到一只!”

我不停的喘息着,头发上的水一直漫过额头流向我的眼睛。我看着手中的螃蟹,再想想刚才的场景。

出来之前,也被嘱咐不能下水。

而且从心底来说,溺水也确实很可怕。我有一次不小心喝了太多水进去,差点就窒息了。不是一旁的教练发现了我的异常,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吧!

“回家吧!”做出决断的我左手拿着螃蟹,右手抱着衣服正爬向来时的土坡。

“救救我……”

可当我准备离开时,我听到了这个声音。

“救救我——”

我眯起眼睛,我的视力并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良,从小我就有点近视眼,比别人看到的东西更加模糊。

“救救我……”

我定睛一看,发现在对岸上有一只前爪扒着树枝,后半身全没入水中的白色猫咪。

“得救它!”喵咪的背部有一处黑红色的大洞,位置在后腰和腿边的地方,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它一定会死!

我毫不犹豫的踏下脚去,或许是先前浪费了太多体力,我有点力不从心,但走到对岸是没问题的。我做出这样的判断,同时注意到身上体温在迅速的流逝。

……好冷。

明明是在运动,身上的血液就像要凝固一样冰冷。

我暂时不作多想,鼓足勇气的往前面走去。

汩汩流动的溪水和夏季形成对比,单一声音的氛围让空气变得沉重。我控制着喘息,可身上的力量却在明显的消失……

还差一点。

我憋稳一口气,将手伸向受伤的猫咪。

此刻我眼中只剩下这只猫,我祈求着它能再坚持坚持,只要坚持到我碰到它就可以了,千万不能松手啊——

……还差一点。

我努力的把手够过去,脚底的力量在苔藓上被挪移,我试图再往前踏出一步,在这一步后,我稳稳的托起了它。

”成功了!……”

这个想法只出现一瞬,就完全的消失在我的脑海中。

踏出的步伐落在石面上后的一秒,突涌的水流和脚底的苔藓相互配合,一时间的失衡让我整个身体都丢失了重心。我的身体猛然扎进水中,没提前憋气的我呛进了一大口水,口鼻被灌让我感到了恐惧。

视线无法看清,我猛然扑腾着双手和双脚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但好像湍急的水流并不允许我这么做一样,一直冲击着我身上的各个部位。

没办法使出力气的我被河流推着前进,口中不停渗出氧气,空气的泡泡咕噜咕噜的往上冒。

“救救我……”

心底不停的呐喊。

“爸爸!——”

没人回应。

“妈妈……”

妈妈怀着孕更不可能来。

“爷爷——”

他应该还在家里。

……没救了。要死在这里。

四周都是模糊的景色,绿叶和天空以及盖在眼眸上的溪水。

四肢不停的摆动到无力的随波逐流,意识渐渐的沉入,原本只有一米多的河流如今仿佛深不见底。我感到自己在不停的下沉,底下是无尽的深渊,纵使无比害怕,却又不得已的往它靠近——

既然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那么最后希望那只猫咪能够获救……

我那未出生的妹妹,你长什么样呢?

……………………

等恢复些微意识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脑袋只听到了一段对话。

“幼儿……很好吃……”

“可不行!这个……”

“嘁,养……那就……”

“只能这么办——”

“喂,小孩?……还没有恢复意识。”

“那就先待几天,藏好了……”

眼睛虽然睁开,但并没有看见东西。耳朵先接收到一些声音,但总是断断续续的听不清。身上的疲劳还是很沉重,等我坚持不住时,又自顾自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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