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八月的末尾悬挂在天空,从北面吹来的风中已经略微夹杂着一丝凉意,早上刚刚读过的小说,纸页在飘荡的空气中被翻过,最终落在上部结尾的篇章,夕阳照亮深黑色的大字标题,投下橙黄色的光辉。
漫长的假期即将结束,马上就将步入大学,这是假期的最后几天,将杯中剩下的最后一点牛奶喝下,正待休息时,电话却不合心情的响起,在桌上震动着。
连忙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淡淡的电磁声,随后,是一个略微深沉却又欢快的女声响起。
“苏啊,你在家吗?”她问道
“啊,薇,我在啊,怎么了?”
“那就快给我开门!”
不禁让人头皮发麻,真是个麻烦的女孩,她是我的同桌,我们早就十分熟识,可这个假期她似乎格外愿意约上我和一众闺蜜出去玩。
我打开门,看到了提着纸袋子的她,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底下藏着一双棕色的小皮鞋。
“你总是打扮的这么精致,不觉得麻烦嘛。”
我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通宵写东西的余韵还在困扰着我,使我现在还是没什么精神。
“不打扮,和你一样邋遢的话就找不到男朋友了。”她干脆的回答道。“今天晚上商场有个活动,说是那边有打折活动呢,你不是说早就看上一套衣服吗,正好趁这个机会买了吧?”
“哦哦……听上去不错,那走吧?”我拽了拽衣角,将头发轻轻的梳了一把,便准备往外走,却被她挡住了门。
“你就这样的话请不要出去丢人好吗!”她把我推了回去。“叔叔阿姨在吗?”
“不在啊,他们应酬去了……不对,我怎么丢人了?”
“起码大概的梳一下,洗把脸吧!再把你的衣服好好的换一套人穿的那种!”
“只要是衣服就能穿,哪有人穿不穿的呢?”我没好气的回答她。
不过,外出的话确实需要把自己收拾一下。
打开热水,扑到脸上,用肥皂细腻的清洗脸颊,黑色的胡茬在白色泡沫的包裹之中变得柔软,再用指尖轻轻揉动皮肤,从架子上拿起刮刀,一点一点的将胡茬随着白沫刮干净,再将刀锋上沾染的泡沫随着热水荡走,清洗面容,修理眉毛。
她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待着,愣愣的望着我,我也从镜子中望着她。
“……快点嘛。”“好了好了,我穿上衣服。”
穿上休闲的西装,在兜里放上一只钢笔,事实上,多数时间我用不到这根钢笔,但我总是心念不忘的要带上它。
“你一打扮,又要晚了。”她责怪道。
“不是你让我打扮的吗?”我满脸无辜的回答。
“好好好,服了你了,走吧。”她无奈的回答道。
我们到达商场的时候,商场的人已经开始逐渐减少,虽然还很热闹,但已经显现出了冷清的前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粉红色气球和明亮的金黄光灯照亮人们和柜台,电梯天井之中看去,整个商场显得十分宽敞,旋转门反射着光芒,静谧的转动,将一道一道的流光不停带走,又带回,我和她就站在旋转门之前。
“那个,你今天没有带闺蜜来吗?”我问道。
“啊……我好像打了电话,她们来不了了,所以来一趟这么可惜,咱们逛吧!”她满不在乎的收起手机,轻轻地拽一下我的衣袖,让我跟着她走,连衣裙的裙摆在商场的送风中微微的飘扬着。
各式各样的服装在假人的身上展露风姿,想让人觉得若是穿上这些衣服该是一幅多么美丽的风景,她在一件连衣裙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淡紫色的暗花连衣裙,带着一件深紫色的披肩,她用白皙的手指触碰亚麻的披肩粗糙而柔和的表面,轻柔的捏了两下。
“这间衣服怎么样?”她回过头来问我。
“我觉得还不错啊?”
“一句不错就像打发本小姐吗,再说详细点,你觉得我穿上好不好看?”
“呃,这个,你喜欢这件连衣裙就好看啊?”
她略微的鼓起脸颊。“算了,跟你这个木鱼脑袋说不清,等我,我去试试。”
她叫来店员,问好了自己的号,抓着衣服架钻进了更衣室里。
过了一会,她掀开了帘子,淡紫色的暗花连衣裙在她肩上轻柔的摆动着,若是衣服在假人的身上有死的风韵,在她的身上便有了活着的风采。
“喂,这个,好看吗?”她盯着我的眼睛。
“哦……你,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因为她穿着确实很好看,我不愿欺骗自己,可是这样的穿着却又让人有种别样的哀愁。
“真是的,你都不会说人话了。”
她背过手去,平静的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好吧,确实挺好看的。”我转过头去。
她的面容立刻露出了欣喜地神色。“那就买下这件了~既然你这样的榆木脑袋都会说好看。”
这家伙,说话真是让人不舒服。
我们行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上,璀璨的灯光从地板倒灌向天花板,将世界映照的格外明亮,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她的面前都仿佛消失了一样。
“接下来——第二项活动,我们去吃甜品吧!”她提议道。
“作为女孩子的立场,你不怕发胖吗?”
“怎么会呢,先吃了再说吧,说不定吃完以后反而是你会发胖呢。”她仍然笑着。
我们到甜品店去坐下,要了巧克力布朗尼的蛋糕,上面浇上了全脂的比利时巧克力冰激凌。
她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晃动双足,有一下没以下的挖着蛋糕吃,蛋糕在她的嘴边沾染了一丝墨色,我捻起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擦擦嘴角,你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苦笑着。
“哎呀,吃冰激凌就一定会蹭到嘴上嘛~喏!”
她并没接过纸巾,而是笑着挖起一勺,直往我嘴边递。“来嘛,吃下去~”她轻轻地用勺子收着我的嘴边,我只好张开嘴吃了下去。
同样,冰激凌也沾在了我的嘴角。
我们两个看着对方脸上沾的冰激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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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整日整日的燃烧,到了终末才不舍的收敛起光芒,藏到地平线的后面去,于是月亮从另一端升起,入主黑夜的天空。已经是深夜时分,月亮安静的悬挂在天空中,可她的光辉是那样的微弱,不过蛮好的,有种柔和的美感,街上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线,我和她的影子前前后后,随着我们的前行,一对变短,一对变长,在路灯下来回的交替着。
“今天玩的真不错啊”她慢悠悠的叹了口气,微笑着低下头去,顺着路面的地砖一块一块的踩着向前走。
“是啊,大小姐,你今天满意了吧。”我叹口气,把自己手里的大袋子往上提了提。
“不满意,你还得送我回家呢,这么多东西我根本拿不了。”她背过手去,手中的小袋子在背后晃悠着,贴在裙子边上。
“简直就是把我当成仆从使唤。”“这是青梅竹马的义务,义务啦。”
“什么义务啊,强词夺理。”我苦笑着摇摇头。
我一直都很惯着她,和她认识已经有那么久了,小学,初中,高中,我将她当成妹妹,她把我当成哥哥。
在这么漫长的时间中,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啊,我说。”
她转过头来。
“你今天很开心吧。”
我愣了一下。
“没那么开心,但也不那么讨厌了。”
“哦……是这样的啊。”
她淡淡的回答道,一边轻轻地伸出手,拉住了我,她的手纤细冰凉。
“恩,花火快开始了。”她低声的说着。
路旁店铺的卷帘门发出轰然巨响,如同一道又一道的帷幕落下,此刻寂静的街道正离烟火的场地遥远,却也很近,人们纷纷涌去,想在花火的下方观看。
随着第一颗白光缓缓地从地面攀上天空,在黑夜中遁没,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爆炸开来,五颜六色的火光以白光遁没之处为原点,射向四面八方,第二颗红亮的,第三颗紫亮的,如同一颗又一颗从地上升向天空的星辰一般,将深蓝色的夜幕染上美丽的色彩,正像是闪光将彩虹投在夜空之中,金黄色的烟火也上来了,旋转着突破夜幕前的烟云,在天空中画出一连串的金色花朵,又消逝在这场黑夜最美的云霓之中。
虚幻而遥远的爆炸声从空荡的街道传导而来,回荡在卷帘门和卷帘门之间,环绕着我们两人,她的手纤细冰凉。
她缓缓地拽紧了裙角,淡紫色的连衣裙在烟花之中不停地混合着瑰丽的色彩,将她的面色映的如同夏日最后开放的花朵。
虚幻的破灭声中,她踮起脚尖,贴近了我的耳畔。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纤细柔弱的气声和虚幻的破灭声混作一团,辨别不清。
“我要和你分开了。”
破灭声被拉长了一百倍。
“到很远的地方去完成我的学业。”
仿佛怕我听不清一样,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手心出汗了,苏。”
她略紧的抓住了我的手。
纸袋子滑落在地上,砸出蓬松的空气声,和虚幻的破灭声混作一团,辨别不清。
烟火大会进入了高潮,数十种烟火在高空中划过壮丽的轨迹,呼啸着分解自己的身体,在白雾之中化作紫内光谱之中的色彩,在空中留下绮丽的银河,又迅速的流向虚无。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如果你早告诉我……我……”
“这样真是太狡猾了,你这家伙……”
她柔软的身躯隔着我的衣服贴上我的胸口,在我的颊旁轻轻地点了一记冰凉的诅咒,蔓延至全身,夏日的终结便像是直直的越过深红色的秋天,倒向了早冬。
夏日的终末,在升上天空的星辰之中,我们在灿烂的银河下紧紧相拥。
黑暗,寒冷而温柔,泪珠折射着漫天的光彩,在我们的脸上投下破碎的彩虹,每一个碎片之中都有彩虹,这美丽的光芒模糊了我的眼睛。
“傻子。”
“我看不清你了。”
唯有虚幻的破灭声和苍白的卷帘门上透着寒冷的空气袭向我们。
八月是夏日的终结,越过烟花和深秋的世界,直直的走向冬日,而后,在白雪所覆盖的梦境之中。
春天将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