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试图解释,只是去感受,去理解,去接受便足够了。世界上的事物往往不可理喻,但它们就是发生着,真真假假哪有那么重要,不如将一切视为真实吧。那样的话无论是带着尊重远远观望,还是闯入未知的阴霾中舞动自我,或得或失,或合或离,都是有的选择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为什么要去将这一切探究清楚呢?”
“艾米丽,这又是谁的名言?”
“这是我父亲说的。”
“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说到戏,昨天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简直太混乱了。”
“我也觉得,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词全都忘了?我也想不清楚为什么。”
“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像是他自己,也不像是剧本里的骑士罗兰。”
“那他到底像是什么呢?你与他有过一段对话,你看出了什么?”
“他就像是位骑士,他谁也不像,但我从没见过这么像一位骑士的人。”
“唉,我本以为我早就过了会做白日梦的年纪,但也开始莫名好奇那位骑士的故事将如何结束了。”
“简阿姨,我开始明白那些话了。”
“你明白了?”
“可能是之前演戏的时候,也可能是刚刚明白的,我不愿意去想清楚了。请您务必答应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去临时加一幕剧,就发生在那片黑森林,骑士找到女巫并发现一切都是女巫的阴谋,然后一切故事就都得以有个结局了。”
“霍森小姐,这太疯狂了,恕我没法答应你的请求。”
“但我没法忍受这无法结束的戏,我就是没办法,真的,我,但是,求求您了…”
“你又喝酒了?”
“我不愿意对你说谎…我的确去…”
“你父亲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酗酒,不要酗酒,你也不想和你母亲一个结局吧!”
“她至少有个结局!而我…而我…我…”
“艾米丽,艾米丽,看着我,你一定有你的苦衷,直接说出来吧,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的痛苦我是知道的。”
“我父亲…昨天晚上去世了,好像是…某种神经疾病导致的猝死。”
“没事的,艾米丽,没事的,我答应你的请求。”
“太好了…谢谢你简阿姨,谢谢…这应该是我们最后的一场演出了…”
骑士与公主
第六幕
登场人物:
骑士(骑士饰)
艾米丽(艾米丽·霍森饰)
女巫(简·沃克饰)
第一场:
黑森林外。
(骑士上)
骑士:(感慨)我终于要进入这片黑森林了,我有预感一个邪恶的阴谋正在等着我,而我将能够战胜它!真正的公主殿下也一定在等待着我,接受荣耀的呼唤!我将取得胜利!
(骑士下)
第二场:
黑森林内。
(骑士上)
骑士:这恶毒的森林果真名不虚传,阵阵阴风与阴影中潜伏着的兽物无一不在威胁着闯入者的生命,但我可不怕你们!我是国王的骑士!
(骑士下)
第三场:
女巫的小屋前。
(艾米丽上)
艾米丽:(躲在布景后)唉,这剧团与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终于要走到尽头了,我该何去何从?简阿姨又该何去何从?那位陌生的骑士又该何去何从?还是不要继续思考这些好了,这些都是怎么也想不出个答案的问题,我应该只是看着,看下去。
(骑士上)
骑士:(旁白)我想这里就是一切秘密与邪祟终结的地方,我感到有些紧张,但一想到骑士的信条与王室的荣耀我便坚定了信念。
骑士:(大喝)女巫!你这善于诅咒人的恶婆!以王的名义我命令你速速出来!
艾米丽:(旁白)看看他的精神与勇气!这一切又何尝是虚假的说辞呢?如此看来我们与剧中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原来我们从来都不更加高贵啊,从来都不更加智慧啊。我们不过都是在寻求自己结局的可怜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样。
骑士:(大喝)出来!女巫!出来!
(女巫上)
女巫:(不耐烦)这是何其喧嚣的人!光之国度子民中最为愚忠的一位,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骑士:(朗声)听好!你这避世不出的女人,你可知晓王国内所发生的事情?
女巫:(不屑)哼!你们那王国内所发生的事情数都数不清,我又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哪一件!
骑士:(恼怒)不要企图蒙混过关,你一定知道的!你这黑夜的子民!
艾米丽:(旁白)多么可悲的骑士,多么可悲的宿命!他连自己是剧中人都不知道,但这又何曾重要过!多可悲的我啊!
艾米丽将头探入布景背后的一个塑料坩埚,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这之后她的头貌似卡在了里面,她站起来抱着头上的坩埚挣扎,最终她倒下来压垮了布景,坩埚从头上掉下,不省人事。
骑士:(惊讶)这是……一位无辜的女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骑士走近艾米丽仔细端详。
骑士:(震惊)这是真正的公主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转为暴怒)你这巫婆!你对公主殿下做了什么!
女巫:(故作镇定)没错,我就是这一切的策划者!你又要怎…
骑士:(砍向巫婆——
——在这之后简的腹部被本该是塑料道具的骑士剑轻易剖开,所有可以被称谓与不可以被辨识的事物都从巨大的创口中流出,溅得骑士满身都是。
对于任何人都无比震撼的场面没有动摇骑士分毫,因为他从来也不是任何人,他只是骑士而已,他只是在找寻公主的骑士而已。
骑士丢下染血的剑,无视鲜血与内脏的腥气,无视呕吐物的臭味,原地坐了下来。他没有再去看哪怕一眼那片虚假的黑森林布景,没有再看哪怕一眼倒下去的简,也没有再看哪怕一眼四散奔逃的观众们。
因为他只是骑士,因为他不是任何人。
骑士温柔地拍了拍公主的脸试图唤醒她,但什么也没发生。
骑士抱起了不知死活的公主,最后看了一眼观众们曾喝彩过的那一排排座椅。
骑士已经再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于是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