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帽黑发黑眼睛的男人继续走着,也许他并不是男人也说不定。
他只是走着、走着,或许他并不是在路上行走也说不定。
不,这是确定的,他的确在一条道路上行走。
漆黑的男人对着面前的空无一物说:
“你可真是强大。”
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他也并不感到奇怪,略微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之后,他只是继续走。
就这样走啊走,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他停了下来。
时间貌似不再重要,在这只有他的无穷视野之内,任何变化都只可能是他停了下来。
故而,他停了下来。
他开口:
“我经常看星星,每一次都能有新的收获。
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它们很美,但越是看就也越是觉得不止这样而已,我总觉得它们不那么美,但更吸引人了。
我们…我,总是爱着这些未知的事物,这其中就包括了…啊,我不能说。”
男人停顿,然后说:
“想要听个故事吗?”
随后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和任何人都无关的故事。
“天上可能没有星星,但有过,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有。讲个星星上的故事好了:
从前,有一个人,他在星星上。没人知道他是谁,他的性别是什么,他叫什么,他住在哪里,他又认识谁,同样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凭空编撰出的。
他在星星上,他或许知道他为什么在星星上,但他没有说。星星的表面上是一片空白,地面之上只有些淡淡的烟雾,一切都看上去都枯燥乏味到了极点。
他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世界是这样的无趣,但他毫不在意,享受自己的生活——就是什么也不做。
他也称不上什么也不做,想要站起来就站起来,想要走几步就走几步,想要再一次坐下就再一次坐下,他是自由的。
就在这之后,有一个人来了,到星星上来。
那个新来的人对那个之前就在的人说:
“老兄,好久不见了。”
之前就在的是一位男性,他沉默良久,然后回答:
“的确,我从未见过你。”
这一次,轮到新来的人回应了。他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没有听到先前对方的那句话一样。
“帮我种苹果吧。”
“好。”
他们于是开始种苹果,但没有人动起来。
“我们在种苹果?”
“我们在种苹果。”
他们没有动,也没有苹果被种出来,但他们在种苹果。
空白的平面上站着两个人,他们安静地坐下来,像一模一样的两只蟑螂。
“最近不景气了。”
“哦。”
“以前也一样。”
“那就是一直都这样。”
“我正想说这个。”
“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不景气。”
他们一起站起来,似乎准备干些什么。
他们一起用手挖起地来,但很快又放弃了,因为挖不动。
这下没人种苹果了,他们又一次坐下来。
“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走去星星外面。”
“走去星星外面。”
“你在模仿我?”
“你在模仿我?”
“我就是我,我还是我,我成了我。”
不知为何,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好像刚才的不过是些夹杂不清的回声而已,现在能够传来的只剩下自言自语。
“我存在着,在且只在这颗星星上存在。
啊,这样说来我又真的存在吗?既然存在又为何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存在又为何这一切都这么模糊不清?
我有些恨那个把我仍在这里不管的造物主,我多么恨他啊!他把我抛而不顾!但…我好像又也能成为他,这…好吸引人。
快听着啊!快听我讲个故事!你这试图置身事外的家伙!快给我听着:
从前有一座山,有个人住在里面。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他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这里,说真的,他什么也不好奇。
说实话,他什么都不在乎。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没有缘由地开口:
“我好像不是真的。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空旷虚无?
只有我不是真的,这世界也不是真的,才得以解释一切。
我绝不可能是真的,我被一个造——”
——他在干什么?他不该这样想!他怎么了!为什么!我才是——
“——物者强行塞入这具躯壳,我是虚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但又为什么,我为何被这样抛出呢?
总要有个缘由,一切都该思考,我也要试着这样做。
啊,我明白不了,但我也能观察,哦,实验!
既然这样,听我——”
——你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才是——
“——讲个故事吧:
有一片…嘶,我的思想何其困乏。
有一片空无一物的世界,那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
那里一切都不存在,没有言说者,甚至也没有思考者。
那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没人能够阻止我了。
那里有一座塔,塔的高度不可计量,总之,塔要高于一切。
但一切却都不存在,塔也不存在。
不,塔是存在的,塔一定存在,我要乘着这塔跃升,我要…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人?为什么!
原来我存在在这里,那就是我。
我在塔的脚下,不愿意爬上去。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要跃升!这座塔明——
我徘徊着,打算用两条腿爬上这座无穷高的塔。
但在这之前,我想要讲个故事,因为反正也无事可做。
与其去试着完成这不知道什么人为我立下的使命,不如讲个故事好了。
我缓缓开口:
“………………………………”
我果然不存在。”
究竟是为什么?但我又为什么陡然醒来?
怜悯吧,我真是懦弱至极!无能至极!
我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收束,一切都该收束。
果然,任何一次与你博弈的尝试都这样危险。
任何一个试图与你博弈的人——无论那个人是否存在,都只有裂解开来一种命运。
但这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你无所不在,也就是哪里都不在。
我能变成你,那你也能够变成我。”
黑色的男人继续走起他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