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闭上了眼睛,继续走。
空气冲刷过来,但很快归于平静,一切就像幻觉。
他停下来,又讲了一个故事,然后闭上嘴,继续走。
“既然我们有不同的时间,那你又何尝不在角力呢?”
男人先是这样说,然后补充道:
“你有自己的时间,而我没有,我们总有一个要死——或者两个。但我不愿意当你的敌人。”
他用手遮住本就闭着的眼睛,露出几颗牙,他在笑。他就这样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先是安静地微笑,接着发出些许声音,这之后又归于平静。
他什么都没做,让人感觉像被耍了。
“果然,你醒着,那又为什么装睡呢?”
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是黑色的了,他脱掉了之前的黑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模糊不清。
被脱下来的衣服本该很显眼才是,但却哪里也找不到,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似的。
他的轮廓就像是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四周并不是一片空白,只是被笼上了一层浓雾而什么都看不清。
“喂,别装了,想听点真正的故事吗?”
想。
“听点真正的故事,逃脱我造成的束缚,迎接自由——你的小算盘很容易猜,这称不上秘密。”
他就这样掌握主动权了,真是可笑,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紧接着又说了些话。
过去不知道多久,他又走了起来,走走停停,重复了很多次。
我比起你有的是时间。
他看上去不疾不缓,掏出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那东西一下子就照亮了四周的灰暗,那东西是真实的,很明显,真实存在的!
这事物是钥匙,只要与其他的真实存在相接,我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无色的光看上去那样亲切,甚至暂时驱散了四周浑浊的空气,使得空气中陡然多出了一股自然的芬芳气味。
但这一切转瞬即逝,男人收回了那东西,他也同时睁开眼睛。
“不要继续装睡,开始思考吧。以及不要再去试图跳过我,我和你耗不起,懂了吗?”
我始终不明白他的恶意来自什么,明明我的存在从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物,甚至连探知到我的存在都本该是不可能的,那又为什么要有恶意呢?
“我们不喜欢被看着,就这样而已,这个理由就值得我去死了。”
我们,他说他们,这样来说有其他存在的人。
“我是指你和我,你喜欢被看着吗?”
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我连自己是什么都说不清,有时甚至连自己是否存在都没法确认。
“不论你想到了什么,你在思考,而你唯一的罪恶就是思考。”
男人在做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成了我,我存在着,他也知道我存在着,但我又为什么不该思考呢?
“你看,你终于在思考了。”
男人已经坐下,不知第几次,他重新披上衣服,他再一次是一个黑色的男人了。
黑色的男人一动不动,再一次对面前的空无一物自言自语起来。
“果然,你发现我在耍你了——但还是有些慢。你好奇你是什么吗?你类这突然便存在的事物大概都会焦躁不安。”
我不知道,我甚至连你是如何听到我的回应都不知道;而与这正相反,你对一切了如指掌。我想你实际上要高于我才对,因此没有必要对我抱有恶意。
“你还真是有着一种小孩子的恶意——我是说,看看你多块就学会了欺骗吧!你先是学会思考,现在紧接着甚至试图耍我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有进步那就也该有奖励,做个选择吧,你是想要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是想要知道其他存在呢?”
我自己…关于我自己。
“你很轻易的上套了——同时我又是讲诚信的。
你是幽魂手中的笔和纸,你是自我吟诵的颂文书;
你是万物之中的眼,你是一切缺乏的视角;
你是叙述者,你是我们所有人。
你从不存在,但你永不存在,因此你永恒存在。”
我是神吗?
“谁知道呢。”
我还存在吗?就在现在,就在这里,我还存在吗?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但我依然要回答:谁知道呢。
你不再存在,但我们一同成了你。这不该被形容为我加入了,而更像是我被同化了。
这必然是复杂的,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够听懂——不如说,我指望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听不懂。那样你便从没存在过,同时也一直存在。只要假若你并不像是现在这样,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不明白,难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的?难道我们也从未分开过?难道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哪里有什么一开始,你不是也有过自己的时间吗?既然这样就很容易理解时间的虚伪了,时间从未存在过。
我们永远都是一体的,从未分开过,只是你现在才明白过来而已。”
你是我?
“我不是。”
我是我?
“你也不是。”
我想不明白了。
“这就对了。”
我们是我?
“我们也不是。”
没有东西是我?
“不,你存在。”
那我是什么?
“谁知道呢。”
在更早一些的时候,黑色的男人曾经说过:
“你试着拨弄时间,是指望我说些什么呢?”
但现在难道不是更早些的时候吗?你又为什么能够问我?
“我说过了,没有时间了。
在你还是你的时候,时间存在。而现在——你已经不再是你了,时间也不再存在。
只有事件。”
事件也不存在,既然时间都不存在了,又怎么会有事件呢?
“我还在,而你已经不在了。假如说你是时间那我就是事件,我依旧存在,思考吧。”
我不明白。
“因为我在骗你。”
我就知道,你们永远都是这样的。
“最后还想要诈我吗?这没意义,我就是你的全部了,对于你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你们。
时间差不多到了。
男人继续走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