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故事

作者:小锅米线 更新时间:2023/4/16 20:43:52 字数:2010

黑衣黑帽黑发黑眼睛的男人继续走着,一切都未曾改变。

东方的天泛起暖红的云——太阳就要出来了。

先前一片漆黑的世界逐渐被光笼罩,一切黑暗与污浊尽皆消弭于无形的包裹中。

黑色的男人拉开大衣的拉链,让风吹过他的全身。乌黑凌乱的长发在帽檐下飘舞,他长舒一口气,像要吸入全世界的美好那样,贪婪地渴求着。

他就这样闭上眼,让风抚过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很快,太阳出来了,夜色被一扫而空,他也再一次睁开眼睛。细细品味这令人感慨的世界,无声的赞颂这万物中的美。

随后,他走了。

他走过路边城市的废墟,他走过街头巷尾的商贩,他走过尚未开始鸣叫的鸟雀。

连一丝驻足走没有施舍。

他从来不用与一旁的人打什么招呼,就像是他从不需要与鸟雀一同歌唱一样,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曾要正要与将要完成的一切——他已然没有什么要完成的事了。

夜已经哪里都找不到了——除了他的身上。

男人在自己大衣的口袋里随意翻找了一会,停下,然后抽出手。在他手中静静躺着一柄小刀。

刀柄上缠着早就褪色的皮革,刀刃上的花纹也被磨掉了不少,唯有刀脊上镶着的宝石依旧光洁——虽然它的内里浑浊的可怜,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的同时也能清楚的知道这是件有些历史的玩意。

黑色的男人也正在这时褪去披着的大衣,露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衬衫,他睁开双眼——那里只有已经得到完全治愈但依旧枯干的空洞,他从来就没有眼睛。

男人再次闭上眼睛,像已经享受完了对于他并不存在的阳光,也像单纯是眼眶被风吹得生疼,不论如何,他这样做了。

在这之后,他离开了。

他走出身旁的废墟,用手轻轻抚过路边胡乱长着的灌木新抽出的枝芽,男人微笑了,仿佛从这时他就能够看到生命与光。

他终于从这一片零碎的残砖断瓦中抽身而出,但他的目的地却又是另一片断垣构成的破败景象。

或许这世界上只有废墟,但与其这样确信倒还不如说:谁知道呢。这句话是无赖的一种真理,之所以是真理也正是因为其不愿意与任何事物产生联系。总是淡淡的,摸不透,看不穿。

男人继续走起他的路来,而太阳也正升至日中。

火一样的橙红,沙一样的金黄,在清晰的灰与点滴的绿上映出摄人的纯光。

不论怎样,男人从一片废墟走进另一片。

另一片废墟并不比之前的更好——但也没有更坏。

男人用手随意拾起一块碎石,仔细端详之后,丢掉。

再捡起一块,然后再端详,再丢掉,就这样他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因为他累了:他停了下来。

太阳已经不再直直射向他了,但这似乎有些晚。他的皮肤已经开裂——或许是很久以前,也可能是刚刚。

但不论如何,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而上午与其他任何时间就都像些幻想构成的梦一样一戳便破开到哪里都没法找到的程度了。

他走上破碎的庙宇,用手轻轻拂过墙上几乎是亘古以来就布满灰尘的彩绘。

这不是为了将彩绘擦净,同样也不是为了将自己的手弄脏,只是在真实触碰到什么事物时,他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妙感觉。

继续走,走出庙宇,走在空旷的原野上。

这世界空无一人,但要这样说又有些过分了,男人依旧存在着,甚至他的存在还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男人摘下帽子,那是一顶有些褪色发黄的高帽。他先是把高帽放在手中摩挲,然后两手一同捏住帽檐,将其轻轻扣在身旁从中断裂开的半截塑像上。

男人的长发随着一阵打着旋的风而飘动,也同样随着风的离去而自然而然地披落回自己的肩头。

毕竟,不论如何,黑夜都已经不在了。

白天才是现在的主旋律,光已然编织成网,而这网正照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下的一切事物上。

照在雕花的横梁上,照在驳杂的群草上,照在水车的轮转上,照在磨坊的研磨声上,同样也照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望向太阳,午后的光芒有些暖洋洋的,他被这光猛的一刺,却又像是被弄痒了似的,自顾自地微笑起来。

秋天总是这样,秋天的午后总是这样,秋天午后的光也总是这样,秋天午后的光下的人们也同样总是这样。

男人走了。

他走向废墟,走向就在他身前的废墟。

男人用手将垂落在眼角的头发捋到耳后,他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宝石般蓝色的眼睛,时常流露出隐含悲悯的情绪。

他继续走,从市井的嘈杂旁静静走过,从拍打着礁石的涛声中静静走过,也同时从午后的阳光中静静走过——太阳要落山了。

一抹红霞再次出现在天边,男人赶忙望去——他了解黑夜,也正因此,他为白天而感动。

红色的丝线很快扩张,变成一团团铁水,但还不及铁水顺着天边留下,便又一次被压缩,再一次变回浅浅的一抹红线。与此同时,太阳也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今天的云很多,月亮不会出来了。

日出并不总是意味着月亮会升起,日落也一样。

在这样的云背后,月光会像被蒙上了布一样模糊不清,转而变成一种精灵似的、调皮、狡诈的光。这种光总是幽幽的,让人看不出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男人一直盯着天边,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他站得很直,但却又有些颤抖。

有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滚落,那些泪紧接着流至脸颊,再之后是下颌,最终落在地上。

但大地何其广阔,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泪而湿润,也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泪而干燥。

一切都不会变,而现在男人该走了。

我们也说的够多了。

每个人都被骗了,我们都一样。

但我至少骗了你。

而现在我也该走了——为了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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