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觉得这里的环境真的很怪——当然,在他说“这里”的时候,“这里”既可以指目前他所在的房间,又可以指整个第四层。
这里不论是四周的墙壁还是天花板地板都是一样,全都是一堆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的肉块,其上生着很多脓疮,看起来很恶心。
当然,上述的这些还称不上真正的“怪”,毕竟他已经路过了很多诡异的地方,对这些玩意都要适应了。这里与之前的不同在于:这里是活的。
虽说之前的每一层都暗中给人活着的感觉,或是充满过于多的生物,这一层本该也是那样,没什么区别的。但这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切都是活着的,而且同属于一个不知道多大的生物。
马修肉眼可及的每一处肉块都微微颤动着,并且散发着热量,他能借此感受到,它们都是同一只动物的肉。
马修从一边的烂肉中掏出刀,用右手拿着,左手托着莉莉安娜几乎是骷髅的头。他想要试一试这地方对肉体的溶解能力,但又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占了,于是用断颈两边的手去触碰肉块墙壁。
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并不是溶解,而是同化。
总共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真实存在的那只右手就成了扭曲的烂肉,马修连忙用刀切断其与墙壁上肉块的连接,随后他的手就停止了扭动。
他能感觉到即便是脱离了与肉块的接触,他的右手与一段小臂也不再属于他了。那些东西变成了完全的烂肉然后像液体一样滴落,落到地板上的肉块上消失不见。
看来这种地方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马修这样想,他为自己做出了试验而暗中欣喜,在这种地方,情报很重要。
马修没有管自己的伤势——因为那个部位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还会自我恢复。
马修带上着莉莉安娜和刀,正式向前进发。
他穿过门,来到了一个新的,但依旧因全是肉块而单调的房间。新的房间比先前的要大,并且也不空旷。新的房间有一个数米高的,像是雕塑一样的东西在其中矗立,当然,也是长着脓疮的肉块构成的。
如果要马修来描述这个肉块雕塑的话,他应该找不出什么好的词来,那东西就像两根从地面伸出的手臂,在它们的手上托举着一个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肉团。
是的,这雕塑的不同位置的精细度也不尽相同。就比如说:雕塑那两只手的部分连每一根手指都依稀可以分清,但到了它们上面的肉团,那就只是肉团了,粗糙得不行。对于此,马修说不出为什么。
他不是来做艺术鉴赏的,这一点他知道得很清楚,从一开始就知道。弄清情报也只是为了出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该想,马修这样认为。于是他继续向前走了。走过这个房间,来到下一个。
下一个房间和之前的又一次没有区别,只是在其中的肉块雕塑上有所不同罢了。这一个新的房间里的雕塑是一张巨大的脸。整张脸几乎占了地面的四分之一,斜倚着一边的墙壁,脸上有着肉块与脓疮努力扭成的五官。
那应该是个女人的脸——从它巨大的肉筋扭成的长发可以辨别;但其他的部分就模糊不清了,它那直勾勾盯着前方看的肉块眼睛与露出诡异微笑的肉块嘴唇都让马修有些害怕。
他很快穿过了这个房间,走进下一个。
马修发觉这每一个房间在整体轮廓上都保持着惊人的一致,只有中间雕塑的变化才体现了房间之间的不同,好像本来就只有一个房间,只是其中的东西在变换那样。他感觉这很像是某种3D的幻灯片,在自己眼前播放着。
这一个房间里是一个男性的脸,与之前的女性脸很相似,只不过特征在于一撇八字胡而不是长发。它们的五官都还是扭作一团看不清晰的脓疮和肉块。
这就很有趣了,为什么这些形象的某些特征会比其他的更鲜明呢?马修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评判标准,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了。
马修检查起手里的莉莉安娜,发现她头上的孔洞基本上都闭合了,头发开始一片片地生长,眼睛和耳朵之类的五官也逐渐有了雏形。这让他不禁觉得很奇妙,毕竟,在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怎么想也不会发生。
但好奇这些不是他要做的,马修稍加整顿,继续前进。
下一个房间与之前的房间不一样了。并不是说它就不是铺满了肉块和疮,而是说它不再是整齐的方形,整体上要更大并且趋近于教堂的布局。
马修讨厌教堂,但也不是没去过。于是他又仔细看了看,他猛然发现,这里还真像是对教堂的模仿——或者说再现。
马修穿过一片十分粗糙的,铺满肉块和脓疮的过道,头顶上是教堂式的那种高高的天花板——或者说穹顶。他来到了主要的部分——至于这部分叫什么,他早忘了,他不去教堂。主要的部分中场景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同时还出现了肉块拼凑出的人。
说是“人”有些太抬举那些东西了,那些东西的清晰的往往连火车里的肉糜人都赶不上,整个糊成了一团,每一个这样的肉团上面长着的脓疮更是令他生理不适。这些人形的肉团都坐在祭台下的一排排椅子上,但说是坐着也不太对,很明显这个场景试图复现“坐”的状态,但它们其实和那些椅子本就是一体,所以看上去很像是黏在一起。
马修紧接着把视线向上抬,准确的来说,是向祭台上抬。
祭台上貌似正在举行什么仪式:在整个祭台上有三个人,中间则是一个半人高的台子,有两个格外清晰的人形肉团站在祭台边上,台子上面有水盆。水盆旁则是一个穿着神甫打扮的肉团——是的,它已经清晰到了能勉强看清打扮的程度——在水盆上举着一个极度模糊的东西。
马修走上同样由肉块铺就的祭台,他发现在祭台边上站着的那两个人就是之前见过的两张脸的主人。这让他逐渐理清了这地方的一些线索。
这里的场景是一次为婴儿举办的洗礼。神甫手上举起来的就是婴儿,而旁边站着的那个留八字胡的是婴儿的父亲,另一个是母亲。就是因为对父母的记忆清晰,所以这里复现出的肉团也更详实。至于婴儿为什么那么模糊,这也很容易解释:这里本就是那个婴儿的回忆,而婴儿是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建立自我认知的。
他靠近祭台中央的台子,神甫脑袋的一侧正好长着一个西瓜那么大的脓疮,看得马修一阵恶心,他把视线转向水盆中。
水盆里肯定没有水,那里只有好像是液化了的肉块和脓液的混合物。马修用他不存在的手——因为不是肉所以不会被同化掉——戳了戳水盆里的那些“纳垢浓汤”。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触感不是液体。他又戳了戳一边神甫的脑袋,也是软的,只不过比之前水盆里的硬一点。他又戳了戳水盆下的台子,比之前更硬一些,但还是软。
就这样,他又得到了一条新的信息:这里的环境只能造出肉。
马修又检查了一下莉莉安娜的脑袋,她的脑袋已经基本恢复了原状,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这样看来,莉莉安娜过一会就会醒了。
继续往前走吧,马修这样想。随后他穿过祭台后面的洞口,走向下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