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时光空虚地呼唤着这座小镇上的人。
但是他们并不领情,照旧离开,没有人怀有留恋——除了她。
明明她才是最不该留恋的。
在块斑驳的木板前,她跪了下来。
可以瞥见她脸上的泪光。
“喂,白欣……”一阵触觉,让我我把刚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肩上是郑薷疋的手,他摇了摇头。
“武依,我们先离开一下,你就陪陪白欣吧。”
站在一旁的郑缔七和李秀静学姐也朝我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我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咕……”可以听到她的哽咽。
她——一个有着美丽的白发和可人的容颜的偶像、一个一直戴着面具的明星,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只知艰苦生存的弱小女孩罢了。
弱小到要我陪伴,是啊,她很弱小。
但是,她也很强大。
“……武依。”她压着哭腔,达到了正常的分贝。
“我在,怎么了?”
“走吧。我不会再回到这了。”
“是吗。我知道了。”和别人不同的是,我不会询问原因——她本来很抗拒留在九江的城市中,多次有回到景德镇的意愿。
因为约好了,要保护她。
“寻觅吗……”喃喃着的白欣借助搭着我的肩,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地抹去眼泪。
“走,走吧。”她醒了醒鼻涕,“我们去参加全国大赛。”
我说过了,白欣很强大。
……
星河麻雀馆。
以前也有过隔三岔五就来这与大人们打麻雀的时期。
现在是晚上十点,我和逯禔如约来到这会见星光。
“也不知道哪位是星光啊。”逯禔左顾右盼。
“可能她想让我们更加被动吧。”我走到麻雀桌旁,招呼逯禔坐下,“说不定在哪个角落悄悄观察着我们呢。”
“……”麻雀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了?”凳子还没坐热,我就站起来看向柜台方向。隔着玄关看不清,只能听到老板的大呼小叫。
“和我们没关系,就在这安心等吧,阿懿。”
“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安静的环境,我已经提前和别人约好了……”
不一会,有女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噢这样啊,好的好的,我一定会保密的。请问您预约了哪间房呢?”
这次是老板的声音,不过那么恭敬的语气还真是好久没听到了。
“呃,我看看他们坐哪了吧。”
我和逯禔突然相视,看来我们想到一块了。
“星光……?”
话音未落,老板就走到了我们桌边,后面跟着一位高挑的女性。
“诶?难道和您约好的是这俩孩子?”老板扯起脖子看了看我们,又满目惊讶地看向身后。
我朝老板招招手。
“呵呵,就是他们。”女性慢慢走了出来,“您可以回去了。”
“好的好的,祝您愉快。”老板再了眼我们,似乎有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女性脖子系着围巾,挡住了半边脸,一般人应该无法辨别她的身份。但是身着雀士的服装就马上吸引了我们的注意,短裙下雪白的双腿也格外惹眼。
夏天带着围巾?真是奇怪的装束。
“你们就是钟清懿和逯禔吧?你们好,我是Starlight,你们可以叫我星光。”
“您好。”我们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她就是星光啊……确实有点眼熟,真的是九段雀士的话,说不定之前会见到过。
“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只叫你们两个吧?我会不会像Sunshine一样搞什么阴谋诡计呢?”星光绕着桌子徘徊,“难道你们都进了全国大赛,我们这边还有阻止你们的方法?”
这边的小心思全被猜到了啊。不过她也承认了自己和日光是一伙的了,没有什么损失。
“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确实是那么考虑的。”
“嗯嗯,没关系。倒是我这边希望你们既往不咎。既然这里只有你们两个,我们双方说话就方便了不少。”
“您是指……亓兑和同学不在这里吗。”逯禔说道。
“没错。那个亓兑和毕竟是直接涉事者,持有的观念会比较偏执。她在的话可能无法沟通了。”
不至于吧,小七还是挺理性的。
“但是星光女士,事先说明好,我们是支持小七那边的哦。”
“哈哈,我倒不会把你们俩拉到我们这边。今天的目的很单纯。”星光拉下围巾露出双唇,“——让你们真正有资格成为麻雀部的领导者。”
露出整张脸后,星光的威严不减反增。
“这……”
“在完全没有教练的这两年里,凭你们的实力是不可能领导那三个一年生的,更别提还要在全国大赛登顶了。”
由于可以看得清面部表情,她原本非常不留情面的话语更添嘲讽性。
“那您打算怎么训练我们呢?”我很快融入对话环境。
“非常简单。”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和信里说的一样,我亲自向你们好好讨教。”
那是只有那名雀士才能散发的气场——星光一翻开桌上的麻雀牌,就仿佛有聚光灯打在牌上。而她的围巾不知乘着哪来的风飘扬着,如同在肆意地展现外溢的气运。
“逯禔,和你妈打声招呼,我们今天就晚点回去吧。”我咽下了口水。
“……我知道了。”
想必逯禔也回想起来了,那是我们曾在杂志上看到的剪影。
能和退役了整整五年的神秘雀士——九段苏雨渲切磋,那还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
“咔——咕噜噜……”
我踢开脚边的易拉罐。
“啊啊,那家伙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站在九江游乐园的门口,披着泛黄的路灯的光。现在是晚上九点。游乐园在工作日很早就关门了,所以周围也只有我一个人。
突然刮起的晚风加紧索取着我的耐心。不禁摘下魔术帽,深呼一口气。我已经等了一个陌生人将近一个半小时。
要解释造成现在这种情形的原因,还得回到两个小时前。
在去准备剧场排练的路上,我捡起了一台正在响铃的手机。
那是有人在给这个手机打电话。感觉还是接听了比较好,因此我按下了接听。
-“喂?您好,我是这个手机的失主,我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您能送来给我吗?”
原来是失主打过来的。那就再好不过了。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女孩子,倒挺甜美。
“哦?这样啊,我在马路上捡到的。还以为是谁不要了,刚准备卖了呢。”
呵呵,稍微逗她一下。
“啊?呃。那……您能还给我吗?那是我不小心遗失的。”
“你说是你的手机的话,我就还你咯。”
“太好了,请您来九江游乐园门口,我在那等您。”
九江游乐园。离我要表演的地方大概几个公交站,时间上应该没什么关系。
“九江游乐园吗……好,我现在去吧。”
“太感谢您了。”
“……那我先挂了。”-
感觉不像是会耍人的女生。
我再次仔细端详起这台手机。是一台身体通粉的翻盖手机。外面还套着贴着很多贴纸的水晶壳,十分时髦。加上那声音,感觉失主的年龄应该不大。
然后放回口袋。
——那种事根本不重要。要强调的是,再等下去我就要错过比赛表演了。
今晚是整个九江市面向初中生的魔术选拔比赛。我对魔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就算身为即将面对中考的初三生,也还是耗费了大量时间在准备这次比赛上。
排练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所以错过表演前的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距离演出开始只剩半小时了...”
不保守估计的话,根据演出顺序还有四十五分钟,减去现在开始乘坐公交耗费,只剩下四十分钟差不多。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道路旁的草丛开始抖动,传出声音。
“喂——”一颗头从草丛上探了出来,“是你捡到我了手机吗?”
“这...对,是我。”我愣了好一会,才给出回答。
真没想象到,居然以这种方式见到失主。和猜想的一样,白色钟情帽下能看出她是一个女孩,至少有着童颜。灰白的头发非常亮眼,看起来不是很像亚洲人。
“是的话就别傻站了,先过来这里蹲下!”
“哈?”什么?没听错吧?叫我去草丛里蹲下是要干嘛?
“你先听我的就是啦!”
看她很着急的样子,我只能乖乖配合,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所以说...”
“嘘!!!!”她食指搭住嘴唇,很用力地朝我比着“安静”。
“......”我扯了扯嘴唇。这家伙到底是要怎样。
她没有理会写在脸上的不满,持续地探头又迅速缩回,十分警觉地观察着什么。
大约过了一分钟,她深深呼了口气后站了起来,肩膀不再耸起,看起来放松不少。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我从口袋拿出手机,颇有情绪地交给她,“喏,你的手机。我要走了。”确实放在她的手心里后,我转身便准备离开。
“哦...哦。谢谢了。”我的行为似乎出乎她的意料,我还没走几步她又接着说道,“那个,你不问问我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吗,还有,我晚到的理由...”
“不感兴趣。我还有要紧事,没空陪你闲聊了。”
“你......”
我可没空陪小孩玩捉迷藏。
“你...你去哪呀!我也要去!”
“你是不是来耍我的?”我再次停下脚步,“手机已经还给你了,我也没向你要什么报酬,还跟着我干嘛?”
“不是,我...我...我无家可归了...”
“什么?无家可归?”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
“所以,我能不能暂时跟着你。你要去哪都没关系,我不会打搅你的。”
要是再陪她耗下去比赛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随便你。”
“谢谢......”
于是我们搭上了同一辆公交车,她就坐在我的旁边。
“……”我们彼此一言不发,只能听见公交车的引擎声。
“嗯……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不仅让你等了那么久,还让你突然配合我。”她摘下钟情帽,直直地看着我。
“哼……”我转头呼出鼻息,刚准备出言不逊就呆住了。
这家伙,摘下帽子才发现意外的很漂亮。
“哼,没事了,只要还赶得上比赛的话我就没关系。”
感受到我不再赌气,她往我身边挪了挪,“那真是太好了。对了,比赛?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比赛?”
“魔术表演比赛。今天是市级的魔术师选拔比赛。”
“诶,你会变魔术吗。”我好像能预见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那……变一个让我看看好不好?”
果然……这家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身上没有道具,没法给你变。”
“啊,这样啊。那我等下能在比赛现场看你表演吗。”
“这么想看啊。”
“不,不是啦。无家可归的人实在没事做嘛。况且我确实没看过魔术,要看你的魔术表演只是单纯好奇啦。”这时候还傲娇起来了。
“姑且问一下你吧。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说你无家可归。”气消了之后,我发现其实我对她也挺好奇的。
“嗯。我住的地方里的人在抓我回去。但是我不想回去。”
“住的地方里的人?不是家人吗?”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
……这家伙,没有家人吗。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你不想回到住的地方的话,那该住哪?在哪生活?”
“我,没有打算。”
“你这家伙,还真是乱来。”
“滴——九江剧院,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下车吧,先看完我的表演再说。”
“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站在站台,我回过头,“我叫武依,武术的武,依靠的依。”
“呲呲——”车门关闭,她戴上了钟情帽,朝我微微一笑。
“我叫白欣。洁白的白,欣喜的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