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树林的叶梢,轻而柔和,阳光高远,天空湛蓝,远处群山绵绵不断,极富层次,这是香舍林所见不到的山原景色。
空气中是松树脂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甜润美好,闻起来很舒服。
蕾妮倚靠着树,躺在树的影子下安静的休息,眼睛半阖,好像睡着了。
夏契斯在树上,猴子一般不安的东探西看,他可不像蕾妮那么弱,身体里面有的是力气。
“蕾妮蕾妮!东边好像有溪水!我看到反光了!”
夏契斯突然在树上兴奋的叫了起来,摇动着枝杈,一片片叶子落下,其中一片轻飘飘的落到了蕾妮的鼻尖。
微微动了动鼻梢,蕾妮甩甩头将叶子甩落,有些不满的对树上的夏契斯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个午觉?”
夏契斯更加不安的摇动树杈,叶子如同下雨一般落下,他叫嚣一般的对树下的蕾妮道:“是水啊!水啊!这次我不会看错的,那绝对是水,还有动物的痕迹!”
为什么小少爷这么大的反应呢?
这事情还得从四天前说起。
刚刚找回了一点主人气概的小少爷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前面领路,虽然顶着个熊猫眼,但依然精神。
贵族的休闲娱乐中,狩猎是很重要的一项,虽然还没有到十八岁独立狩猎的地步,夏契斯也已经跟着老爷去见识过不少次了,对于从来没有怎么出门的蕾妮而言(他这么认为的),他有着十足的自信,这次就依仗本少爷的领导吧!
王都是在西北方向的,但是具体是在西北哪个方向,怎么判断,他不知道。
看着太阳明晃晃的悬在东边靠近中央的位置,小少爷站在石头上打量着太阳,硬着头皮指着太阳升起相反的方向靠右边的位置,信誓旦旦的吹牛说就是在那个方向。
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太阳从东边升起,但是东边的太阳也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到底哪里是正东是很难判断的,更别说根据太阳准确的找出西北了。
蕾妮轻轻叹了口气,抓着小少爷的领子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往真正的西北方向拖。
生了好一会闷气后,小少爷终于摆出一副“真麻烦,这次就依你了。”这样的态度,跟在蕾妮身后磨磨唧唧的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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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
“喝啊!”
夏契斯一声大吼,从树上跳下去,直扑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出现的兔子。
手指直勾勾的插进泥土里,嘴巴也是,没控制好力度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兔子还跑了。
没有弓箭和武器果然不行。
夏契斯灰溜溜的回到蕾妮身边,蕾妮在远处的树下等他。
回到的时候,发现蕾妮身边放了许多小小的,红色的颗粒果实,吃起来酸酸涩涩的,还有芬香的甜味。
“这叫野草莓,是一种山野间的野果,运气不错哦,正好是可以吃的状态。”
蕾妮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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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听我说,水的话,只要跟着动物一直走,就能找到。”
夏契斯胸有成竹,这是具有深厚狩猎经验的老贵族跟他说的,他深信不疑。
“等我找到水就回来!”
然后小少爷又找上了老对头兔子,不过这次不是来抓它的了,而是跟踪。
是的,在那之后夏契斯不止一次找过兔子的麻烦,不过都失败了。
这只兔子看起来又大又肥,后肢有力,灰绒绒的毛发看起来油光发亮,肯定是吃的不错。
夏契斯远远跟在后面,既不太近,也不太远。
结果兔子进洞了,不出来了。
夏契斯傻眼。
灰溜溜的回去,蕾妮带着他跟着动物留下来的痕迹,一路旅游一般悠闲地,找到了一汪从细密的金黄色沙子中慢慢涌出的山泉水,在五米多宽的老榕树下面。
夏契斯默默喝水,不发一言。
心中不服气的很。
蕾妮明眼看着,夏契斯的想法她一看便知。
伸出细嫩的双手鞠水来喝,蕾妮同样不发一言。
她在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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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鱼。
后来发现了一条明净清澈的小溪,在青石河岸中汨汨流动,碧绿的树荫映在河水里,光纹波动,恍然如梦境。
溪水里面有鱼,一直以来吃野果充饥的夏契斯终于找到了动武之地。
虽说是溪水,但对于十二三岁的他们来说,水也已经能漫到胸口下了。
夏契斯脱光衣服,直留一条裤衩,得意的比了一下肌肉,看了蕾妮一眼,炫耀之意毫不掩饰。
蕾妮面无表情的撇过头,这确实是她心中一直以来羡慕夏契斯的地方。
一个漂亮潇洒的纵身鱼跃,夏契斯扑进水中。
飘在水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像块石头,夏契斯睁开眼睛看着清澈的溪水里游鱼在他眼前来回游动,憋住气稳住心,蓄势待发。
一条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的肥鱼悠悠的游过这块“石头”脸前。
就是现在!
夏契斯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又快又急的往脸前夹去.....至少他看来很快了。
肥鱼不急不缓的甩了个尾巴,从夏契斯的两掌夹击中溜了出去。
气的夏契斯直吐泡泡,把头探出水面气的直骂。
蕾妮溪流旁边的树下面低头找着什么,也不看他。
“哼。”
夏契斯哼了一声,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继续奋战。
然而游鱼根本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够用手抓起来的,无论他是潜在水里抓还是后来改变战略站在溪水上盯着抓。
蕾妮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捡到的,足有两指宽的白杨枝,虽然有点弯,并不是笔直的,但是末端被石头磨成了相对尖锐的形状。
蕾妮把“白杨鱼叉”拿在手里掂了掂,站在夏契斯不远的位置看向水下。
夏契斯也不抓了,抱着手站在水里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蕾妮。
突然,蕾妮手上的白杨树枝狠狠的往水下一戳,快如一道灰白的闪电,笔直迅速。
再拿起来,什么也没有。
夏契斯哈哈一笑,正准备说什么,却见蕾妮看了看自己打着绷带的手,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再次戳下。
这次一条和夏契斯想抓的那条差不多大的肥鱼被精准的戳住了鱼鳃,拎了出来。
夏契斯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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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夏契斯一路过来处处都被压制,当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主人气势”早就随着那山间的风,和腹中的鱼肉伴随着节操被一起吞了下去。
那一天,夏契斯终于回想起了被蕾妮所支配的恐惧,还有数年来被各种压制的那份屈辱.....
夏契斯从树上跳下来,落到蕾妮身边,不由分说的抓住蕾妮的手腕,把她从闲适的下午午睡时光中拉出。
蕾妮不情不愿的被拖了几步,终于只能无奈的自己站起来,被夏契斯拉着手往那条“河”的方向跑。
这次真的发现了一条河,一条不小的河流,白花花的河水声音窸窣延绵,两侧平坦的河岸上,不知不觉,走出深山了啊。
“怎么样?”
夏契斯有点得意,终于扬眉吐气的成就感让他得意的抬起鼻子,脸上的笑容快要称为“狞笑”了。
蕾妮没有理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飘来河面上飘来的未知物体。
一只肮脏的皮鞋,像小船一样晃晃荡荡的飘在河岸。
“是鞋子,河上有人居住呢。”
蕾妮拉了拉夏契斯的衣袖,指向那只皮鞋,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