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说的,身份暴露所以被你们的人杀掉了,就这样。”
我们眼前的久美子回答的听起来很敷衍,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她还在做着别的事情,例如用丝带给那个紫色短发的女人脖子上系了一个很标准的蝴蝶结。
但她的做法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那个女人的脑袋和身体在获得自由后的第一时间就拼凑在了一起,她脖子上的蝴蝶结在我看来更多只是起到一些装饰的作用。
“所以她是你的什么?”继续作为我的传声筒,夕逐字逐句复述着我的问题。
“是我的克隆人,”和夕一样,这个久美子也很松弛地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她们两个就像是朋友聊天一样聊着很不普通的话题,
“这个说法你应该更容易理解,我花了很久才成功创造了她。为了让她生活在你那边的世界,并且成为所谓的魔法少女那种东西,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根本想象不到。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就连属于我们的这座城市,要不了多久也会被你们彻底夷为平地。”
“呵~这么说我还得和你说句对不起了是吗?”这次都不需要我说什么,夕已经抢先嘲讽起了对面的女生,
“谁是侵略者应该不用我多说吧?这座破城市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你比我清楚。”
“你说的没错,我不否认我们的目的。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我觉得我是。那你呢?你是恶魔吗?”
对面的久美子忽然沉默了下来,她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没在恶魔身上见到过的复杂表情。在一声格外“人性化”的叹气声过后,她开始了一段对于恶魔来说很别样的自述:
“我不知道,不,我应该是知道的。但我感觉自己快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了。”
“你突然在说什么?脑子坏掉了?”
“可能是吧,”不仅没有反驳,我们面前的这个久美子甚至肯定地点了点头,
“从我有了自己的独立的意识开始,让你们的世界崩坏然后融入虚空就成了我唯一的使命。它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子里影响我的行为,如果我没有深入研究人类这个个体,我大概就不会对那个刻在我记忆里的声音产生抵抗的情绪。”
“嗯?怎么说?”在久美子说话的间隙,晃着椅子的夕很迫不及待地插嘴说着,
“研究人类让你同情心泛滥,然后决定反抗自己生来的不合理使命了?喂喂喂,别搞这么没新意的套路行吗?类似的剧情我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别误会,我理解同情心这个词的含义,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受到这种无意义情绪的影响。”否决了这个说法后,恶魔版的久美子一边戳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继续面无表情地解释下去,
“在研究人类这个群体的时候,我的思维方式被某种东西感染,以至于人类的思维方式越来越频繁出现在我的心里。我可以肯定自己对这个物种没有任何感情,可以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毁掉你们的世界。但最近就连这个我曾经坚信不疑的想法都开始动摇了,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属于虚空还是人类,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什么啊,到头来还不是差不多的说法,”尽管久美子说了一大堆,但她对面的夕显然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还有,我可不是来给你做心理医生的,差不多该回到正题了。告诉我,这地方究竟是干嘛的!”
虽然我也和夕保持同样的观点,但其实我略微能够明白这个久美子身上出现的问题。真是完全没想到,恶魔这种东西居然也会患上心理疾病。
对人类的研究程度越深,反而会让自己也被人类的思维方式影响……这种情况是特例还是不为人知的普遍现象呢?
我个人的想法更倾向于前者,毕竟拥有独立意识的恶魔并不算多,在这个范围里进一步加以限制,眼前久美子的情况怎么想都应该是偶然的个例。
“如你所见,这里是我的‘工厂’。”
当久美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身边那个紫色短发的女人很配合地半蹲着以便久美子抬手就能碰到她的脸。
而随着久美子的指尖在那张脸上慢慢地滑动,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之出现,但紧接着下一秒那些伤口便瞬间愈合如初:
“这是我最出色的作品之一,近乎不可能的自愈能力在她身上得以体现。而且她会严格遵从我的一切命令,唯一的不足是她不够有攻击性,可以杀死她的只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也已经来到了城市里。”
我想我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对方这种难以杀死的敌人,结衣百分百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大概只需要一刀,这个让我束手无策的家伙就可以回归她们诞生的地方了。
因为我和夕暂时都没有什么想问的,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继续晃着身下的椅子并且示意久美子讲下去。
“除了她以外,你曾经见过的那个我有着更为重要的战略意义,”说着说着,久美子又用手指向了自己,
“那是第一个取得成功的作品,有了她作为案例,我可以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良,用我的克隆体取代你们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嗯嗯,恭喜恭喜~”听到久美子这段满是怨念的发言后,作为听众的夕已经开始笑着鼓掌喝彩了,
“梦想破灭的感觉很不爽对吧?不过没关系,等我们毁掉这座该死的城市,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失败了。下辈子可要多注意点,记得想一个更缜密的计划哦。”
在这段幸灾乐祸的话说出来之后,即使是这个大部分时间都面无表情的久美子也不禁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神情。
不过就算她看起来已经很生气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却还是心平气和的感觉:“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准确来说我们已经成功过一次了。但我们之中有人背叛了我们,背叛了这座城市。重返过去的力量不该被传播,更不是一个人类能够掌控的。”
“哦?这可真有意思,”一直无聊的晃着椅子的夕忽然来了兴趣,
“你们也开始玩背叛这一套了?那个背叛者是谁?你已经知道了吗?要不要你找个机会把有嫌疑的家伙都聚齐起来开个晚宴,然后你就摊开双手用忧郁的口吻说‘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其中有人出卖了我们!’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吧?”
“不,我不知道背叛者是谁,”短暂的停顿过后,久美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地对我们说道,“所以我找你过来,我希望你能找到那个背叛了我们的人,然后杀了它。”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夕走到久美子面前附身贴近了她的脸,
“再说了,你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要怎么去找它?或者我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只要把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东西都干掉不就行了?你口中的叛徒难道能逃得掉吗?”
“它可以,否则它不会选择背叛我们。”
“行啊,我答应你,但多少告诉我要怎么找到它吧?”
都没有给我考虑的时间,夕这家伙突然一口答应了这个处处都很异常的要求。更过分的是她还无视我了我对她的质问,一看到她脸上那个熟悉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怀着某种坏心思了。
为了防止她继续带来麻烦,我立即接手了身体的控制权。但即使这样也有些为时已晚,重新掌控身体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久美子脸上那计划得逞了的表情。
“啊啦,契约达成了,”在久美子笑起来的那一刻,密密麻麻的纹路瞬间爬满了她身上的每一处皮肤,
“这下你可不能反悔了,我以自己为代价定下的契约,想不履行的话就尽管试试。”
……就像她说的那样,我的确感觉到身体里多了点难以察觉的东西。虽然大概率没有太严重的影响,但如果久美子说的契约真的生效,多少会带来一点麻烦。
理智一点来看,我的确应该履行答应久美子的事情,不仅是契约规定如此,解决恶魔本身就是我的工作,这两者丝毫没有冲突的地方。
但让我迟疑的是久美子为什么要特意弄出来这个契约。单凭我一句口头答应就能生效,她定下这种程度的契约自己也要付出极其严重的代价,结果就为了让我去做一件本身就有可能去做的事情……
原因是什么?
“我只是想确定那个叛徒会死掉,”当我如实问了自己想知道的方面后,已经被各种颜色条纹占据了全身的久美子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一生的心血都因为那个叛徒白费了,我不能允许它活下去。城主不允许我们自相残杀,所以我特意建造了这个房间,还找来了你。外面的魔纹可以屏蔽城主的感知,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其他人知道。”
“我要怎么找到它?”眼看着久美子的状况在迅速变糟,我赶快提起了最重要的问题。
“接下来我很快就会死,等…等你们毁掉城市……”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久美子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她倒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补充道,
“之后契约…契约会告诉…告诉你谁原本属于这儿。那个叛徒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找到它…然后杀了它……”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结束,被魔纹淹没的久美子各种意义上彻底的消失了。属于她的气息荡然无存,整个过程仅仅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这座城市里再也没有关于她的痕迹了。
就连她的得意之作,那个杀不死的女人也在她消失的这一刻化成了粉末,甚至是这座属于她的工厂,一切都开始不可逆的崩溃了。
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我算是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对于这座城市的主人,那个所谓的城主来说,它的处境可真说得上“内忧外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