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知何时已从乌云中透出，晚自习要下课了，我却一个字都没写，摊开的卷子已经被黑色的碳元素填满，只不过不是我写的
那些都是打印机的痕迹
试卷是历史老师上自习课前发下来的，让大家早点写完交上去，最好是下课前写完
最好是下课前，那最差呢？
以历史老师的性子，其实第二天交上去也可以，或者干脆不用交，我的抽屉里就还有她半年前发下来的试卷，笔迹都是老师讲作业的时候补上去的，照样没事
毕竟我是差生啊，没有人会管我吧？
除了……他
我趴在试卷上，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比我高一个头，我 148 他 175（强行只高一个头）他的身材算是是男生中很瘦弱的那一类，看起来根本没有肌肉，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体育是满分，而且这家伙文化课成绩很好，比我高 100 分，我们很默契，每次都一起第一名，只不过他正数，我倒数罢了
对了，他的名字叫林木，据可靠消息（本人讲述）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嗯，对，自己取的
……
我喜欢他，他是唯一一个对我温柔的人
尽管我知道，他对谁都是这样，他只是中央空调，对每个人都好罢了，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在同学眼中，我是个不检点的女孩，甚至有人说我滥交，我知道这只是因为我的卑贱罢了
不然她们为什么只欺负我？
因为我长的好看？
我不信，一定是因为我就是贱人，就是垃圾，是因为我本来就应该这被样的
不然为什么别的女生被欺负了都有朋友或老师给她们出头呢？
我曾经也想过，像我这样的废物是否也可以拥有别人的友谊，如果我有一个朋友，他是否会帮助我呢
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啊，我只想……
但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呢，明明不想就好了吧，就好像饥饿的乞丐幻想馅饼一样，明明就不会有人喜欢我的，不是吗？谁会喜欢这样的我呢……
连我都……
废物不是就应该在厕所被人泼脏水，生理期被踢了肚子也只是罪有应得吧？饭里加蚯蚓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她们说我不检点，说我滥交也是可以的吧
也许他们都认为我该死吧
但只有他，林木，是他帮我将凳子上的红墨水擦掉，是他把我被推掉的书捡起来，是他将尺子借给我
他不在乎我不检点的流言
所以他就是我唯一的活着的希望了吧？
他那么优秀，好想把他变成我的所有物
但是我不配
我只是老鼠，而他是神
正想着，他突然停下了笔，向这边看了过来
我感觉低下了头，看着校服上的水渍
上课前刚刚泼上的……
我不敢和他对视，我怕，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只是突然的感觉罢了，我怕他发现，所以我低头假装睡觉
如果暴露，会不会连仰望都不行了呢？
我只要看着他就够了吧，是对神明的仰慕，而不是僭越
我这样想
……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或回寝室
我是走读的
但是我没有带书
与其带书被她们丢进垃圾桶，还不如不带
反正像我这样的坏学生不写作业也是可以的吧？
夏天的夜间很凉快，在中午和下午的燥热之后就是夜间的凉爽，蝉鸣叫着，让本来就冷清的小巷平添了几分死寂，我突然发觉一件事
我仿佛在给她们创造机会
四周突然暗了下来，原来是月亮隐入了云层之中
风……刺骨了起来
要下雨了吗？
“喂，洛棂”不知什么人从背后叫了我一声
头皮一紧，我加快了脚步
但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后领，我知道我完蛋了，猫被抓住后颈皮，而我是被揪住了后领皮，那人突然笑了笑“呵，害怕？”
“不…不害怕”实际上已经怕得发抖了
“哦？不害怕？”那人玩味的笑了笑
我不敢说话了
“可以啊，洛棂，我叫你去做的事做到了吗？”那个声音笑了，明明是很好听的女声，但在我听来就如同恶魔的低语
此时我想起一种有机物：CH2N8
化学名：烷基八氮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并没有按她说的去向林木表白
我不敢……
所以我只好说：“没有”
我的后领被松开了
“喂，现在不在学校的话就不算学院霸凌了吧？所以可以随便玩对吧？”那是她最后一句话
她身边围了一群女生，此时都围了过来
她们中的一个女生冲我肚子就是一脚，我的肚子一疼，蜷缩在了地上
好痛……好痛……要呼吸不上气了
四周好像都安静了，只剩嗡嗡声在耳边环绕，眼前一片苍白，就好像被打了一个闪光弹一样
我今天……来了
“诶，我明明没有太用力啊”那个女生有点疑惑
“来了呗”另一个很自然的说
她们没有收手，剧痛从小腹处不断涌了上来，大脑无法思考了呢
李林雪抱着手笑嘻嘻地看着这边，仿佛发生的事和她无关一样
我恨死她了
……
“呵呵，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哦，小洛～”李林雪笑着捏起我的脸：“其实很简单哦，只要你亲自让他恨上你，我就不欺负你了，要听话好吗？”
然而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嫉妒
“呐，姐姐，你过来我和你说句话好吗？”
指尖划过美工刀，刀片全部弹出，因为某个部件被我包了一层纸所以刀片弹出时没有声音
我恨她
趁着她将头探过来，我右手向前一甩
小腹突然一阵剧痛，刻刀非但没有伤到她，反而掉在了地上
她瞬间明白了
一脚踩在我的头上，我只感觉脸与地面亲密接触，又是一脚踢在肚子上，疼得我立刻蜷成了一只虾
“反抗？”
又是一脚
“还敢不敢？”
又是一脚
“你 TM 来了还这么嚣张？哈哈哈，还嚣张吗？废物”
她不再矜持，又是一脚踹在背上，接着亲自对我拳打脚踢起来
……
“咳……咳咳”鼻涕随着眼泪流下，我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一样
一呼吸就剧烈地疼
肚子好痛……会死的……
李林雪早已经带人走了，但我的大脑直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眼前仿佛电视的雪花屏一样闪烁
呼吸不了了……
随着呼吸渐渐微弱，大脑供氧开始不足，视线中出现一个个闪烁的黑点，逐渐扩大，直至占满视线
好绝望……明明不应该有希望的啊
恍惚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吗？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雪白的病房
肚子…疼
手背上是输液的管子
少年靠在病床边睡着了
我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看见他的睫毛
我再也不用像老鼠一样……我可以光明正大……
我甚至开始庆幸起来
一个疯狂的想法占据了我的大脑
占有他！
不行……我不能……
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抹去
我不配罢了，为什么要想着僭越呢？
我是苍蝇，他是神灵……
突然他笑了，不知是梦到了哪个女孩让他那么开心
想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剥落了下来
我的心一紧
呐……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明明是只蚂蚁……
我还真是差劲啊
我为什么还不死呢？
为什么呢？
好奇怪，好奇怪
死掉一定是一件麻烦的事吧
爸爸死掉真的给家里带来了很多很多麻烦呢
所以在不被许可的情况下死掉一定是一件自私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
但是……
死掉就好了吧？
为什么没有人来杀掉我呢？
好奇怪呢
谁来……救救我吧
……
躺在床上，思绪就如同乱麻一样杂乱
他的睡颜好好看，就像一只可爱的奶狗，让人忍不住想占有他的欲望
“呐，你知道吗，林木，我好喜欢你啊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你哦”
我突然忍不住发病似的念叨起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脑中突然开始想象和林木结婚生子然后永远在一起的画面
多巴胺开始疯狂分泌
我竟然感到愉悦
这多半是因为止了痛的缘故
嗯……没错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呢？
难不成他给我塞了定位器？
不对，我这样他不一定这样啊
但如果完全是巧合的话我是不信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知道，不想管
我歪着头看着他，鼻子呼吸着他周围的空气
他的味道好香，就算是闻到一点点……
带着疼痛
我感觉脸上热热的，浑身就像发烧一样无力
要坏掉了……不行，会坏掉的
我害怕自己某一天提着柴刀上门提亲，更害怕将他榨死，所以我强迫自己冷静
啊，洛棂，冷静，你配不上他的
也许如果是别人的话他也会帮忙的吧
但是真的好喜欢
好喜欢
就算是小林的尸体……
理性与感性一次次碰撞，脑中是三个小人在吵架
一个说“吃掉”
另一个说“囚禁”
还有一个说“你们不要再吵了啦，这样是吵不死人的”
天哪，为什么是这种吵架啊
我……千万不能变成那样
那样是……病娇
就算是爱……也不可以这样吧？可为什么好心动的样子
我明明不配的
可是，只要那样做就可以拥有他了啊
爱什么的，囚禁什么的……
那些病娇少女都可以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好让人羡慕啊
我知道世界上有病娇，但是我真的不想杀人，不想囚禁别人，因为这样的话会被讨厌的吧？
既然我知道自己可能变成病娇，那么这里就不可能是小说中的世界
我不想……杀人……不想成为病娇
我要相信自己是绝对不会拿起柴刀的
绝对！
林木脸上始终带着笑，不知他这份温柔又是对谁的
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仔细分辨了一下
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是女孩子的名字
颜夕
呵呵，颜汐吗？
不知道是谁呢，想必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吧
他那么优秀，我也不应该去打扰他
这次耽误了他写作业的时间
抱歉
我既然之前和他没有交集，那之后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医药费我还是付得起的
爱的话……我果然还是算了吧
有一瞬间，医院的灯好像突然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我犹如深处暗室
我堵住了门缝透过的光，因为它过于刺眼
“抱歉”
我喃喃自语
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害怕光的
因为恐惧光的消失而残忍地独占那光芒
沉默片刻，我拿出了一个会闪红光的小玩具
电路板上的灯被掩饰，晚上都不会暴露
我果然还是不甘心呢
就算是老鼠……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但是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棕黑色的虹膜和漆黑的瞳孔，晶莹的角膜反射出我的脸
他的眼睛是平常人眼睛的颜色，而我的……
他先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然后突然间清醒
“啊，你醒了啊，还疼吗？”他问
喂，怎么可能会不疼啊
但是我只能说“不疼了……”
他好像很开心的说“不疼了，那就好呀”
他笑了笑“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她怎么还没有来呢？你和你妈妈吵架了？”
“没有”
我不想聊这个问题，母亲的确不喜欢我
自从父亲死后，她就再也没有笑过，每天都抱着父亲的遗照发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她经常这样说，每次我回到家她都这么说
呵呵，很好笑，不是吗？
好可惜，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但既然这么说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其他人？
如果没有人类的话……
就好了吧
“喂？洛棂？洛棂在吗，上号了！”被人打断施法了，一只手搭在我的头上：“咦，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没反应了呢，难不成死机了？”
感受着额头的温度，我的脸突然就热起来了
“你你你怎么这样？”
“啊，抱歉哈，我刚刚见你没有反应……”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来他刚刚好像确实说了些什么来着
是什么呢？没有听清楚又不好再问他
“那，你刚才问的是什么呢？”我盯着他棕色的眸子
晶莹剔透犹如珍珠奶茶中的黑珍珠，倒映出我红色的眼睛
好想……挖下来
我不自觉看呆了
“喂，你又没有听我说话！”
他不满地说
而我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世界好像安静了，他手腕上红色的丝带格外扎眼
“那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
但我不敢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