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我担忧地看着她,面容慈祥的王大妈好似我的一位大龄朋友,用手搭在我的肩头,凑近我的脸说道,“没事的,我就假装一位恰巧路过这里的人。饶是他们是亡命之徒,也不敢对我动手画脚,因为这样只会罪加一等,明智的人肯定会收手就停。”
我盯着她,就像是个老妈子那样向她叮嘱,“那,你一定要好好保全好自身,不要再逞强了,阿姨。”
听着我软糯呆萌的声音,她眯起了眼睛,一脸微笑地点头,“好的,我听你的。快走吧,注意小心点,努力藏好你自己。”
我用双手抓住衣裙,再次说了一遍叮嘱的话语。
“那你一定要小心哦。”
然后小步向远处跑去,不时回头看王大妈的方向。王大妈眯着眼,最后一次向我乐呵呵地招手。
“再见了,王大妈...”我喃喃自语,不知是对我自己说的,还是向远处的人说的。我提起自己的衣裙,跨过雨后路上的积水,兜转过许多拐角。
不知过了多久,我停下了,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吸入空气,平息自己火辣辣的喉咙。好想要一瓶水啊,可惜的是这里只有混入泥沙的雨水。
看过贝尔·格里尔斯《荒野求生》档目的我,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尽管雨水足够纯净病菌很少,可未经滤过就急忙下口也会对肠道功能,乃至肾功能造成很大影响。
特别是口感不好。我暗自想道。
我面色微红地抿起嘴唇,试图吞咽少许唾液缓解口渴的心理,然后用手指揉揉眼睛,打好精神重新向前方走去。
灰暗的环境能见度很低,很容易就发生什么意外,看着角落处被水泡烂的纸箱,我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手电筒不能开启,凭借他们的能力很容易发现这里的情况不对劲,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这装摄像头呢。
王大妈她独自一人挡住那些人,为我拖延时间,那群非法人员会对她做什么伪装成意外事故的事件现在都不得而知。
朴素平凡的纸盒子,不会有人在意它的未来,随意堆放在某处就是它最终的命运。
平凡穷苦的那位老大婶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她现在怎样?一切可安好?我无法知道。
我低垂下了头,头顶的假发在我肩膀上摩挲。
我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无用,躲藏在别人丰满的羽翼之下,蜷缩自己软弱的躯干悲观地面对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
从未觉得这么无依靠,没有人会特别留意我们这个小插曲。
我顿时就失去了精神,无力地靠在一处残破地墙壁前,撩起裙子坐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这里刚下雨后不久,道路还是潮湿的,坐下来的那一刻,一股凉意顺着我的脊柱直流而上。
“呵呵,我现在可真是落寞啊,但愿父母醒来后发现我不见了,能结合我留下的信息找到我们吧。”
我对自己发出了嘲笑,六岁的孩童,又能做到什么呢。
“别再难过了哦...”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我脑袋里传起。
是谁?是谁在我耳边说着悄悄话?
我下意识地张望周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这可不像你,打起精神,看向周围的景色吧。”
我捂着脑袋站了起来,在声音的指引下察看着周围。
空旷残破的小巷,古朴典雅的柏青路,富有年代气息的老房子,高高立起的电线杆,积水自楼上顶棚的凹痕滑落,青苔自阴暗处生长。
翻飞的泥土,凹陷的路面,少量雨水积在坑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水镜。
如此破败不堪的景象,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对岁月沧桑的感慨或由物及己的感怀,而是一首能够放空心灵、消除一切杂念的纯音乐。
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我,不禁愣神了。
原本只是为了寻找她的踪迹,没有过多关注周围的景象。
如今因为一时停歇,就下意识地接受了它们,接受这个静谧、安好的环境。
如若不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这里应该会成为一些人驻足长久、放松心情的秘密之处吧。
疏解自己的情绪,排解自己的悲伤,沉寂在一片静好之中,回味于一片安宁之中...
真是符合她的性格呢,安静、美好、孤高,又蕴含着活泼、开朗、生机,恍若一位初临人间的天使,仔细品味着人世间的百态,享受着这方安静的土壤所带来的乡土气息。
一棵栀子树静静立在房屋之间,枝叶招展,尽力向外延伸空间,获取那更宽广的空间。
硕大的树冠遮盖住房屋,连同墙上的爬山虎,勾勒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不知这里荒废多久了,应该也没有多少人住在这吧。
我在心底默默猜疑。
不知是走到了哪里,错落有致的房屋和狭窄过道上的植株让我眼花缭乱,我好似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哪怕是漆黑的夜色也无法阻止我认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我尝试着点了点泛黄的墙壁,手指上余下浅浅的粉灰,我将其放在鼻前闻了闻,原来是这个味道,真是平淡得让人无法注意得到呢。
犯罪团伙的影响似乎变得平淡起来,我的注意力逐渐转到周围,简陋的屋棚之下。
那个蓝白色帆布支愣起来的简陋建筑,摇摇晃晃得好似要倒塌,可是挡风、防雨一样没落下。
拍拍脸蛋,重又振奋起精神。
我想借着来到这处街道的机会努力寻找沫的踪迹,但愿她能好好藏好自己,不要被那些坏人发现。
想起不久前沫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是啊,我也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在远处观望着沫的生活,默默向她给予微不足道的帮助就好了。
怀着小心翼翼的心态,我试图去寻找被拐走的孩童,也同是为了帮助沫的回归,我找寻着某些关键的线索。
“呲嗒”
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俯下身来,在乌黑的地面上摸索了一番,发现了一张五彩斑斓的糖纸,是我喜欢的口味...
我弯下身子捡起了那一张糖纸,仔细地观察起来。
糖纸上粘的糖液好似刚刚塑型,还有些黏性。纸张断裂处很小,应该是撕糖纸的人小心翼翼在不破坏它的情况下撕下的。
能这么撕糖纸的有两类人。一类是像我那样的重度甜品爱好者,还必须带有轻微的强迫症,只有这样在撕糖纸时才会注意糖纸的规整,讲求仪式感。
还有另一类,就是故意学别人这么做的人。要不就是喜欢以类似重度甜品爱好者这样的人为榜样,要不就是故意这么撕引起别人的注意。按照这种情性,是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我不敢放松,通过糖纸得来的信息,吃糖的人还未走远,似乎就在附近,还用糖纸来引诱我这个甜品爱好者,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通过以往的生活经验得知,只要我碰见与糖搭边的事,就会强行变得呆傻,就像是被人降了智,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诱骗。
记得以往阿姨找我做些容易社会性死亡的事,例如学猫叫,扮小狗,都会用糖来贿赂我。
由此看来,能设下此计的人,一定很懂我的生活作息,是熟知我的人可能性很大,我顿时感到了一阵恶寒,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我将双手挡在胸前,蜷缩着身子,减少对外露出的身形,缓慢地接着走下去。
忽然,我的肩膀好似被一只手搭住了,好似一只幽灵般出现在我身后,轻灵好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别动。你是谁?”
要完了,我被发现了...呆滞着眼神,脖子僵硬地向后方转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缕黑发,然后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面容姣好的女孩,似那入尘的仙子,此时正一脸冷漠的看着我。
她的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与地上那张糖纸所示口味一致。
看上去很飒,非常的帅气。
我认出了她是谁,是沫,我一直担心着,想要找到她的那个女孩。
我蹦蹦直跳的心瞬间就放松下来,但是我突然又反应过来,我要怎么和沫交流?身上的汗毛顿时又惊立起来。
她看着我发呆的模样,仔细端详起我的面容,捏了捏我的小手,然后从嘴里抽出棒棒糖,凑上前来,嗅了嗅我假发的味道。
“...雨...是你吗?”
过了一会儿,她说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语,而后又偏过头喃喃自语道,“真像呢。”
她用食指抵住下巴,眼神望向广袤无垠的夜空,似乎是在留念,还是在沉思?接着她再一次看向我,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道,“夏语,名字是叫这个没错吧。”
我呆住了,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记得我一次都没有向她提及到我的姓名啊?微微张大嘴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她在获得我的肯定后,用手指温柔地点了点我的头,然后将身子转过去,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个字,“傻。”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神情的确有点憨憨的,不禁脸色微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她向前走了几步,忽而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像ACG里的女主人公那样,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可以称呼你为‘小雨’吗?”
小语吗?大家都是这么称呼我的,我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我同意了。
“话说你真的不讨厌我吗?”她的脸逐渐向我靠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就是女孩子的香味吗?我的大脑晕晕的。
只是当她凑近我时,我忽然又感到害羞了。
“太,太近了...”我羞红着脸连退了几步。
她也意识到自己凑得太近了,象征性地后退了几步,而后又问出了先前的那个问题,“话说,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眼神仿佛黯淡了几分,在漆黑的夜晚我看不清她的脸色。
我挠了挠头,没能理解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指什么?”我抛出了疑问。
“就是之前我对你说得那些话啊!”她又向我靠近了几步,迫切想要从口中知晓我的答案。
“哦,那些啊...”我顿了顿,接着细心讲述起来。
“如此,我跟你说个情景吧。”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在你面前,面无表情地辱骂着你,作为旁观者,只会觉得这个孩子好可爱呢。就算是心有不甘,也无论如何不会讨厌她。因为她是一个呆萌,傻到极致的孩子,拥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天真质朴。”
我看着了沫扑闪的眼神,将头偏向一边,遥望天际,故作神秘地说道,“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个奇怪的人。她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与别人交流就足不出户,像一只鸵鸟逃避着他人的目光。”
“这样一个女孩,一个没有生活希望的女孩,一个没有半点活力的女孩,每天就是坐在窗前眺望远处的风景,要不就是在帘后静静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回忆着过往,深深陷在记忆的泥潭之中,不去接受新的事物,不去感受新的气息。就像个混吃等死,失去奋斗精神的流浪汉,每天的理想就是等待下一天。”
“这样一个女孩,一个将自己牢牢锁住的女孩,一个自以为无用的女孩,每天就是趴在窗边眼神呆滞地望向广阔的天空,要不就是躲在帘后默默流泪,将所有苦痛埋藏心底,不愿跟别人谈及。”
“可就是这样一个宛若童话里玫瑰公主的女孩,我听来后却丝毫讨厌不起来。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令她无法忘怀的事,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会发誓去拯救她,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让她重拾对生活的希望。”
“所以,你愿意与我一起去帮助她吗?”
沫呆立在原处,注视着我的脸,不免苦笑道,“果然...你很像她呢...”
“你还是要跟我走吗?哪怕是...”
“没事。你可以过来。”
沫恢复先前的模样,语气无比平淡地向我说道,好似我不论怎么做都不会影响到她那样。我愣神了,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我愿意同她一起行动。
她不再多说,含上棒棒糖扭头过来就向前走去,黑色长发于身后晃动,侧脸发丝的蓝色发带在微微跳动。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小步走过,跟上了她的步伐。
走在前面的她,好似对这一带很熟悉,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走在最省时的道路上,比我兜转的速度还要迅速。
她是人?还是一只冷淡的小猫?我记得只有在夜晚猫才会发挥常人没有的夜视能力。
我低头看着她的脚步,思绪却飘向其它的领域。
“你应该有带手电筒吧”她冷不丁地说出了一句话。
“有,有”我不敢怠慢,准备从公主裙的口袋里掏出手电筒递给她。她将食指抵在她自己唇上,发出了细微的‘嘘——’音。
她指向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我的目光向那投去。
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拿着管制刀具,行走在一个类似仓库的房屋前,好似游戏里敌人基地的巡逻人员。
我转头看向了沫,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处地方。
好似探案的警察,小心翼翼地观察嫌疑人的走向。
忽而,沉闷的空气刮起了晚风,吹拂起她的发丝。
“雨...我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恬静的微笑出现在她脸上,笑得很静谧、美好。
仿佛是那盛开着的樱色桃花,淡淡的粉红点缀着平淡的树叶,一丝香甜的清香顺着风儿飘向远方,卷起无数人脑海中最深层次熟悉的童年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