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街道、寂静的街道、白色的街道,一切都没有了生机,一切都失去了它们本应有的光彩,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与无力。
天空是白的,房屋是白的,草木是白的,都是静态的,都是呆滞的,这个世界没有色彩,没有活力,机械僵硬的黑色线条毫无章法地贯穿这里,强迫地打乱这个世界的构序。
黑白色的它们,失去了温良的它们,失去了冷酷的它们,不再标新异立的它们,此刻竟显得如此平淡;抛弃了活力的它们,丢弃了矛盾的它们,放下了对抗的它们,此刻竟显得如此了无生机。
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没有半点活物,唯有我……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宛如一只行将就木的僵尸,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重复着无效动作的机器……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清楚为什么要一直朝前走去,只是我的身体一直在驱使着我行走。
这样的行走好像让我的躯体有了意义。
远方是什么?我看向前方,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忘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所认识的人,忘记了本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本应如此,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人,我不了解是否还有像我一样的生物存在,在这片我生活的地方。
我朝天空望去,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是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是啊,我本身也应该是虚无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这样的我,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想不通,我不愿再想,我倒下了,我累了……
我是为了什么,我伸手看向自己的手心,没有什么;我看向了腿边的地板,空白且无感,没有什么。
我闭上了双眼。
“雨……雨……”
耳畔边一直传来急切的叫喊声,全身仿佛沉溺于深海之中,使不上劲……
再次睁开眼睛,我的周围又不一样了。
青翠欲滴的枝叶于光照宜人的太阳底下尽情伸展,一望无际的天空与悠然自得的白云共相映衬,一个底端生锈的跷跷板静静陈列在广场中央。
一位女孩忽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可爱十分,活力十足,向广场中央跑去。
看到了她,我发觉我的世界重又恢复了光彩,不再是单调且乏味了的。
那位女孩身着洁白色的连衣裙,于细碎的阳光下翩翩起舞,犹如童话故事里的白天鹅,优雅端庄且不失礼遇,每处动作都恰到好处。她的脸蛋圆润娇嫩,两颊露出微微的粉红;眼睛澄澈透亮,紫蓝色的眼瞳如同一颗漂亮精致的紫水晶;头发柔顺亮丽,几缕发丝随意地散落至肩处,显得生动可人;玉白色的小手伸向天际,朝向那个金黄色光边的太阳,好似虔诚的信徒。
恍若一位初临人间的天使,温雅可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没有见过,却好似曾经的老朋友那般……
我呆呆地看着她。
时间流逝了一刻,我毫不知觉。
她停下了舞蹈,低头掀裙好似在表示舞台的落幕。
或许她要离开了,也许我再也无法欣赏到她曼妙的舞姿了,内心难免间就有些落寞。
如此我不应该奢求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面前的女孩。
她停了下来,没有立刻走去,停留在了原处。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好似在等待着什么期许。
“雨……怎么样,我的舞蹈好看吗?”
平淡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可是本人却显得羞涩,扭扭捏捏得好似放不开手脚。
“嗯。”
我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唇,上下一对碰向那位女孩说出了这样的话。可是传出的声音却令我陌生十足,那好像不是我本来的声线,这道声音清雅好听,是一位女孩的声线。
“你喜欢就好。”
面前的女孩听到我这句话后,不禁莞尔一笑,腼腆地躲在我的旁边,轻柔地挽上我的手臂。我错愕地看着她,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她的身影,甚至刚刚都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但如今她似乎却很熟悉我。
在我看向她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才注意到我的发丝是偏金黄色的,不是印象里的黑色。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等等,我应该穿的是裙子吗?
我是谁,这不是我的身体?
还是说,这才是本来的我?
我开始陷入到意识的混乱中去,分不清自己的身份,理不清自己的记忆。脑海中的记忆杂乱无章,宛如一团乱麻,我无法取出与现实作为对照。
“来,朝这边走走看看吧。”
女孩歪着头,眼睛一直在注视我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指引着我走在一处宽阔的街面,悠哉地散步着。也许在旁人看来,我们就如同一位行影不离的好姐妹,关系十分要好。
我看着前方的街道,心底蕴藏着无数疑惑。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脑海里所想竟随着嘴唇的一闭一合透露出去,吸引了那位女孩的注意力。
我似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这可真是奇怪。眼皮不禁紧张地多跳动了几下。
那位女孩听到我的这句话语,没有察觉我心中所想,只是将头歪向一边对我平静地对我说道,“雨,不是说好陪我一起走走吗?”
看来是我的问题,问人家这个问题的确不好。
听到她这番话,我尴尬地挠了挠脸,随意找个借口搪塞掉,“抱歉,脑子一时短路了。”
“……知道你想聊天了,我们等下随便找点啥说说,找点有趣的话题。”
女孩也没嗔怪于我,将头偏向了一边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看到她扭头过去,我也将头偏向一侧,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街景。
“我,究竟是谁?”
周围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记忆没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可凭感觉眼前的女孩依旧是之前的模样,行走的地方也一如往常那般平淡。
我开始发觉自己那苍白色的记忆与这里格格不入,我似乎是个外来者。是因为我失忆了所带来的系列因素,令我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了起来,还是……
苍白色的回忆不像是虚幻的。
要说变化的,应该是只有我才对。
我小声疑惑地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刹那间周围仿佛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那位女孩惊愕地把头偏过来朝向我。
“雨……不……不要……”
一滴泪珠从女孩的眼角滑落,泪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此刻却显得萧瑟十足。黑色的长发随风飘向身后,于空中起舞。
她突然抱住了我的身体,贫瘠的身体紧紧贴在我的身上,开始失声痛哭起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这幅模样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揪紧了般。
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她的内心,想要平静她的哭声。
“……对不起,如果是我说错话惹你哭了,我可以改的。”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眼睛进沙子反应太大了而已。”
娇弱易碎的声音响起。
女孩忽然止住了哭声,揉了揉眼睛,然后一把抓住了我安慰她的小手,轻抿着嘴唇卑微地向我说道,“雨……答应我好吗?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就是你,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不必要这么苦求自己的。”
她抬起了自己的脸,泪痕还挂在她的双颊边仍未消去。红肿的眼睛令她显得楚楚可怜,她在哀求我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我不禁吞咽了一下唾沫,仔细地看着她的面容,沉思片刻接着小声地回答了一句,“嗯。”
我忤逆了我的内心,我并不想欺骗她,人一旦知晓了自己的疑惑便会一直刨根问底下去,可是看到她卑微的神情又让我于心不忍。
她听到我这声应允后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雨……那你就来我家玩一下吧。”
然后拉着我就向前跑去,我一路小跑紧跟着她的步伐。在兜兜转转过许多街角后,她终于停下了,扭头过来,面颊微红地向我说道,“看吧,这就是我家了。”
她从兜里抛出了一串钥匙,走近房门在那呆立不动。
“雨,先别着急,等我一下。”
我看着她焦急地试了一把又一把钥匙,终于在听到‘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她轻轻推开了门,阴暗的房间内部没有半丝光线。
我随她走进了房屋,迎面而来的小股灰尘使我不禁咳嗽起来。
“咳咳咳……”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睁眼看向周围,满目的灰尘洋洋洒洒地铺落在地面上,还有些许散布在空中,看样子是很久都没有人来打扫了。
“雨,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很久都没有来过这了。没打扫真是抱歉。”
我看着她这幅羞红的脸蛋,偏头看向客厅的沙发,还有落灰的电视机,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我来帮你打扫吧。”我仿佛对这里很熟悉,随便走走就找到了卫生间,取出里面的拖把,先用水过了一遍,用脚踩它滤过多余的水分后,拿着拖把走出了来。
我看向后面。
那位女孩就跟在我的身后,手里同样举着一个拖把,红彤彤的脸蛋看上去真是可爱极了。
“呃,那个,雨,我就拖这里吧。”她立刻就拿着拖把在原处拖了起来,活像一位勤劳的劳卫工人。我不禁笑了笑,貌似她还是个未成长开来的孩童,天真质朴有些怕生,一切还是熟悉的老样子。
等等,她现在不就是个孩童吗?
我究竟在想什么呀。
我顿时噤声,瞟了一眼她努力劳作的模样。
汗水顺着发丝滑落,通红的脸颊上挂着恬静的笑容。阳光透过刚刚打开的窗台,映射至屋内,为地板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也为她带来了圣洁的光辉。
女孩尽心尽力地向我输出她的好意。
女孩似乎乐在其中,仿佛待在我的身旁就能带给她极大的欢愉。
可是……
她这样单方面地坚持保留着与我的记忆岂不是很可怜?
我忘记了她,她还记得我,孤单地守在我的旁边,要是哪天我抛弃了她走向远际,要是哪天我与她形同陌路人不再相往来,她对我付出的这一片真心要怎么才能得到回报。
我将双手捂在胸口,越是这样想我越是能感受到我此刻对她的重要性。
所以,至少……
现在我还是待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不要让她有所遗憾吧。
打扫完毕后,整个屋子显得宽阔大气,比先前亮眼了几分。女孩蹲在电视机旁,上下摸索似乎在找着什么。
“找到了。”
她轻声细语地对着自己说着悄悄话,手指头接触电视的某个部位按了下去。电视屏幕顿时浮现一个“Skyworth创维”的字样,在经历几秒钟后它缓缓展现出精致的界面。
女孩小步向我走来,拉着我落座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雨,你想看什么我帮你调,我们一起看!”
说着她晃起手中的遥控器,好似在炫耀那般。我看着她,语气平淡地向她说道,“随意,你看什么我就跟你看什么。”
“那好吧!”她看上去兴致很旺盛,对着遥控器捣鼓了一番,界面换了又换,终于电视机上出现了一个动漫的名字。
“可塑性记忆,一听就是比较治愈的名字呢。”我不禁对其称赞道,其实我对动漫不是特别的了解,只是记忆中好似有短短几刻提到过,所以我对其还有基本的概念,不过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的程度。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内容是啥样的,随便找找就拿来看了。”女孩一副天真的模样,她依偎在我的旁边,似乎还挺享受与我一同观影的乐趣。
动漫开始播放了,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
女孩戳了戳我的脸蛋,紫蓝色的眼睛眨巴着看着我,眼里蕴藏着些许光彩。
“雨,要是哪天我们无法再见彼此该怎么样?”
我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地安抚她道,“不会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会再次相遇的。”
“真的吗?”
她的眼角好像泛着银白色的泪光。
“真的,不过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不要自暴自弃,努力接受外面的新事物。”
她拥入了我的怀中,用自己小指勾住我左手的小指。
“那我们可就要说好了,一定不要撒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