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几个人先后作了解释说明之后，先是沉默了一下的方晓晓不急不缓地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从字面上来讲似乎是已经懂了的意思，但从那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语气的语气里，众人却听不出来能让他们确信的信息。
而且在向她阐述的时候，对于陈可卿消失这一爆炸性的事件，大家也完全没有隐瞒，而方晓晓却只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听完。
刚才的一下沉默作为她用来缓冲的空间似乎已经足够，中途没有提出疑问，到末也没有表示不理解。
对她来说，好像真的只是听大家讲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然后给予“哦我知道了”这样的反馈。
这真的让众人很不理解，即使是遭遇过怪事的林未都，在当时对陈可卿的事都有些惊奇。
紧接着方晓晓又开口道：“你们说的要消失啊什么的我虽然还不是很理解吧，但大概懂了大家的意思了……
总之，就是要帮助陈可卿同学她渡过难关对吧？”
“对倒是对，但是这个在我们说之前不就应该知道了吗？”卢申显得有些迷惑。
“毕竟我就是个普通女孩子啊，对你们说的消失啊什么的，会不理解也很正常的吧~所以消失是指什么呢？”
原来只是单纯没搞懂啊，众人心想；但即使如此你这样的反应也不算普通吧？众人又心想。
“消失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消失……也就是，看不见了。”陈可卿这时候冷不丁地开口，边说还边摘右手那只冰丝长手套，那是下午陈芊慧刚给她的，用以遮挡已经消失看不见的双手。
那么摘下来手套的后果自然就是……从鼓起来的袖管里什么都没有伸出来。瞅向袖管里面也是一片空洞，但被撑起来的袖管已经足够代表着那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还在，只是看不见了而已。
小时候大概很多人都做过隐身的梦，白日梦也算。
要是我能隐身该多好，要是别人看不见我该多好……
但事实上，当这个梦想在现在终于以这样的形式得以实现的时候，不安与恐惧是远远大于妄想带来的期望的。
不能控的隐身也就代表着绝对的孤单，在不能看见的世界里，只存在有自己一个人。
相应地，在能看见的世界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存在。
世界没有一个人还能运转，但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世界、失去了存在，她该怎么办？陈可卿该怎么办？
坚强是伪装的，这里不只有看过自己哭的林未都。
“但其实还是能摸到的，只是看不见而已啦。”
陈可卿强作出一个嘿嘿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笑的时候半排牙都露了出来，在只有一盏台灯昏暗照明的这个社团活动室内显得异常洁白，洁白地刺眼。
停电的夜晚，只有一盏台灯照明的昏暗室内，几个人围着唯一的光源而坐……这换到平常，是绝佳的社团鬼故事活动时间，氛围感拉满。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几个人现在正在说的东西，尤其陈可卿刚作出的动作……那手套之下的空无一物……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鬼故事了。
即便灯光昏暗，大家依然能看见方晓晓脸上的些许动容。
确实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听到离谱事情时候的难以置信，只是幅度小了很多。
嘴巴张开一个小口发出不咸不淡的“诶？”的声音，眉心略微上挑的同时双手在嘴巴前面合上了掌心。
从方晓晓的角度来看，这已经是她相当震惊的一个表情了。
陈可卿就坐在方晓晓旁边，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那份生硬的笑容，她用那只看不见的手拿起了面前一罐咖啡。
“喏，就像这样~”
那罐咖啡和陈可卿的袖口只差一个手的距离，两者就并排悬停在方晓晓的眼前。
方晓晓的难以置信似乎更明显了一些，眼前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袖管，咖啡罐就像魔术中表演的一般隔空悬起。
在这样的场景前，她试探性的伸手就要去碰，同时看向了陈可卿。
陈可卿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似乎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方晓晓感受到了来自女孩的手的触感的时候停下，在咖啡罐和袖口之间确确实实有一只手存在，一只看不见的手就在那里。
“能感觉到的吧~所以其实也不算是消失的啦~”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可卿似乎还有些洋洋得意，扬起下巴撅着小嘴，但笑容依然很僵硬，嘴角像是刻意掰上去的一般。
方晓晓轻轻又戳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嗯，在这里呢。”
陈可卿先是一愣，随后回以笑容，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笑容是发自真心，并非刚才那般故作坚强。
“不真实地就像做梦一样…”方晓晓收回手，乖乖地坐直身子，“但是这是能实实在在触碰到的梦。”
“是啊，就像梦一样……要是真的只是梦倒好了。”林未都捧着咖啡，有些心不在焉。
陈可卿侧目看着林未都，心想那样可一点都不好，正因为不是梦，所以你们都不会是一触即破的，你也不会是梦醒便消散的。
尽管我害怕消失，但我却在庆幸因为消失遇到你。
“如果……到了全身都看不见的时候，会怎么样？还是仅仅只是看不见而已嘛？”方晓晓问的其实有点不合时宜。
“不知道啊……也许是吧……”陈可卿越说越没底气，下意识又侧目看着林未都，然而林未都还在看着咖啡发呆。
卢申赶忙把话茬接过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你就再多戴一个头套吧，抢银行同款的那种！”
“我才不要！”
“或者也可以试试cos幼年版的奥特之母……她也是双马尾”
“我才不……为什么是幼年版啊？”
“额……因为你还小……”
陈芊慧鄙视地翻了一个白眼，陈可卿倒是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
但其实她就是没听懂卢申的话，卢申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知我者，芊慧也。
转换了一下气氛之后卢俯身向前，在林未都眼前挥挥手。
“未都？”
“我不聋不瞎，你说吧。”
“那你发呆个什么劲儿？”
“我在想东西，就刚刚和你说的想让你帮我查查的事。”
那件事是在方晓晓打断她们讨论之前林未都最后说的那个，也就是关于造谣陈可卿私生活混乱的事情。
“说说吧。”
“说说吧。”
卢申此时已经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里，同时说出这四个字的还有他身旁的陈芊慧。
他们两个似乎总是有这样奇特的默契。
可能是相声组合的属性加成。
林未都心想这可真是说来话长，而且还难以长话短说，最要紧的还是，这件事陈可卿大概并不想透露。
他看着陈可卿：“我可以说吗？可卿。”
但还没等陈可卿说话，卢申灵敏的鼻子又嗅到了异样。
“先打住！你叫陈可卿什么？”
陈芊慧也添油加醋，“要不叫她‘卿卿’吧，以后叫你‘我我‘，凑一块就是卿卿我我。”
林未都只是口误，但被这么单独挑出来说，确实有点暧昧的感觉。
于是他只好幽幽地看着陈芊慧道：“芊慧姐你怎么跟卢申学长学坏了。”
说罢又转头看向陈可卿。
陈可卿咬着嘴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点点头。
林未都这才委婉地给之前的交锋裹上一层粉饰，交代了出来。
当然，关于他对着李潇雨耳语的那句下流的问话“那个比较爽啊”，则有选择性地隐去，连带着被扇耳光的事一样都被过滤掉。
但陈可卿却没打算放过，林未都刚讲完她就补充了扇耳光的剧情。
说的时候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林未都不断嘘声她都作充耳未闻。
“那几个女生这么恶劣啊，我要在的话非还回去不可！”陈芊慧皱着眉头，满脸都是不爽。
林未都一直被她当弟弟看，再加上陈芊慧虽然平常都是好说话的样子（除了对卢申），但她其实护犊子得很。
“扇耳光？”
一直在一边游离的某个人突然以奇怪的语气开口，那是又自然而然就没有了存在感的方晓晓。
用作强调的这句意义不明的问句让大家都有点迷惑，陈可卿虽然结结巴巴地回应了“啊……对对啊……”，但其实大家都想反问一句：“怎么了？”
方晓晓见众人迷惑地看着自己，立刻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幕，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滑动着手机。
“我是说这个……”她亮出手机屏幕给大家看，“这个不会就是说林未都他的吧……”
手机屏幕上是qq空间的页面，那是来自学校表白墙的的一条新动态：接到小姐姐吐槽一条。
再下面就是长长的一串吐槽，被表白墙截图直接发了出来。
开头是：墙墙我要吐槽一个下头男。上来就像洋葱戳到脸上一样味儿冲。
集美们我真的是会谢，咱就是说今天在东大活本来练完舞高高兴兴的要去吃饭，结果就遇到那个下头男了……
然后是一长串的控诉和指责，其中夹杂着绝绝子，跺脚脚之类的用词。
到末了才提到自己扇了他一巴掌，这段原文是这样：下头男一直没完没了恶心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恶心一句比一句下流，本仙女实在没忍住就打了他一巴掌，我知道暴力可能不太好，但是对待这样的下头男换谁也忍不住吧？保护自己没有错吧？啊啊啊集美们我真的是一整个大无语。
评论部分更是群魔乱舞，满屏下头男真恶心。
几人无言，只得面面相觑。
用她的话来讲，这属于是给大家一整个无语住了。
过了许久卢申才咳咳两声开口。
“未都啊，其实可以换个角度来想，就是……”卢申挠挠头，“额……你上表白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