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类进入宇宙世纪(Universal Century),一部分人适应了太空,即所谓的「新人类(NEW TYPE)」。宇宙空间微妙地开发了人脑的潜力,使得这些人在感觉上较之常人更加敏锐,这体现在以下几项能力上:卓越的空间感、对他人情绪的敏感、甚至于一定程度上预知未来的能力……”
“无论听多少次,都像是超能力。”
看着头顶介绍用的大屏幕,联邦军的中校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在他的身旁,这所研究所的负责人微微一笑。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发表过类似的看法,中校。”
“所以,你们是怎么回应他们的?”
“很简单的事,中校。给他们展现事实,事实总是能令所有人折服。”
“嚯……”中校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那么,您为何要瞒着戴肯阁下来找我们呢?难道他不愿意折服于您的事实吗?”
此话一出,负责人默然。但很快他便推了推眼镜,神情略有不悦。
“戴肯阁下是位优秀的人……包括道德的方面。”
“原来如此…看来他无法容忍为科学献身的光荣。真遗憾。”
“别这么说……”负责人看似悲痛地摇了摇头,“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戴肯的事业需要成果,而不成熟的学问想要尽快取得果实,就只能浇灌鲜血了。我们都不希望这样,真的。”
“是,我明白,相信诸位会铭记他人的牺牲,你们正是如此高尚。虽然我并非学者,但我尊敬你们,真的。”
“感谢您能理解……”
负责人悲切的脸上终于扬起一丝笑意,中校看在眼里。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又如何?
(嘁,不过是个将人推上实验台的疯子,竟然还自诩为悲剧的主角…就这么享受做戏的感觉吗?比起白大褂,乞丐服和破碗难道不更适合你这种人……?)
中校心里暗自骂着,脸上却是一副赞许的表情。上司派他来合作,那么他就只得陪着把戏演全了。
“嗯?”
忽然间,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中校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负责人点点头,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恰好这时,中校的通讯器也振动起来。扫了一眼,他瞟向角落里的负责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是、是我…我正在与客人商谈合作……等等,你说什么?!…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昨天还见过他,他那时分明……该死,这是在开什么混账玩笑……这样的话…啧…是,我知道了。”
“您讲完了?”
身后传来中校关怀的声音,尚未从消息的冲击里回过神来的负责人靠着墙壁,没有回头。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来回话。
“是,抱歉,让您见笑了…”他咬咬牙,回身看向中校,“那个,非常抱歉,我们的合……”
“————那就永别了。”
他最后看见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消音器遮断了枪声。吹了下枪口,一脸快意的中校走近尸体,用脚试探了下。在确认负责人死亡后,他拿出通讯器,联系自己的部下。
“计划有变。即刻开始镇压研究所。…对,这是准将的命令,别再让我说第二次。给我把你们的屁股从沙发上挪开!……人员?研究员和试验品留下,武装人员就地解决,让二、四小队准备船只,我们带他们走。我这边?”
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中校吹了声口哨。
“「由于手枪走火,负责人很不幸地在命令下达前去见戴肯了」————我会这么汇报的。……听着,没关系的,准将很宽容,你只需要说话再风趣一点,他会原谅的,像我。好了,就这样,顺利的话今晚我们就能回船上喝酒,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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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压的过程很顺利,武装人员的反抗比想象中还要薄弱。我们将他们集中到一个地方,之后一次性处理了所有人。资料方面也很顺利,他们没来得及销毁,我们几乎可以带走全部。唯一的问题在于……”
“好了你不用说。”
抬手打断部下士兵的汇报,中校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揉了揉自己青筋暴起的太阳穴。
摄像头显示的画面,是一片血红色。
一具尸体上垒着另一具尸体,这个人的血和那个人的血混作一滩。这些破破烂烂的尸体堆叠成小山,令人联想起破旧的抹布。那种鲜红,像是被扔进红色油漆里过那样。
“所以,这就是我们宝贵的NEW TYPE们?见鬼!”怒不可遏的中校,拳头重重地砸在操作台上,“我们的人之所以轻松地完成一场屠杀,是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跑去进行另一场屠杀?开什么玩笑!他们不该保护这些人吗?”
“…我们询问了几个研究员,他们说,守卫们有些排斥这些NEW TYPE……”
“「有些排斥」?”
“……准确的说,是「恐惧」。抱歉我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
士兵低下了头,一脸苦恼的中校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但想了想,他又叫住了那个士兵。
“不是还有一个活着吗?带我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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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纯白的房间里坐着的唯一生命,是发丝银白的女孩。光是坐在那里,她就给人以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这不是白化症吧?”
看着眼前这个存在感惊人的小女孩,中校直率地吐露自己的疑惑。
回答他的是他的副官。
“是的,似乎是基因调整的副作用…档案上是这么写的。另外,档案显示,还有一个名为夏亚•阿兹纳布尔的孩子…和戴肯的孩子简直一模一样,前几天被秘密转移了。”
“人造人?”中校微微挑眉,“我原以为戴肯手下都是一群道德家。结果,哈,大家都差不多嘛。”
副官没有回应,只是耸了耸肩。
“所以,这小丫头,就是我们活着回去见准将的保障了……一个人造的NEW TYPE。”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就在这时,原本安分地坐着的银发女孩突然跳下床,扑到中校的腿上。
“给我糖!”
嘴角一抽,中校露出困扰的表情。
“……我这可没有糖啊,小姑娘。这样,你乖乖跟我们走,晚上的滴金(一种非常甜的葡萄酒的著名品牌)你也有份。”
“咳。”
副官戳了戳他的肩膀,中校没当回事。倒是小女孩嘟起了嘴,小跑着坐回到床上。
“不要,我就要吃糖。”女孩的脸上流露出沉醉的表情,“开始一点味道也没有,可是慢慢地,慢慢地,就感觉世界变得好甜……”
中校沉默了一下,眼神瞟向副官。
(「糖」?)
(……他们平时用致幻剂控制她的精神。剂量很小,没有成瘾性。保险起见带了一些,要用吗?)
(免了。)
咂咂嘴,中校向女孩走去,准备带她离开。但上一刻还一脸陶醉的女孩忽然间清醒过来,灵巧地躲开了中校的手。
她伸出手,一脸认真。
“糖。”
奇怪的是,她的手并不是向着中校,而是向着副官伸出的。中校没在意这个小差别,只是微微眯起了眼,再次准备出手。
(就这样抱住————)
他的想法又一次落空。女孩如一开始就预见了他的动作般,向后仰去,躲过了他的双手。紧接着,敏捷地钻过中校的胯下,扑到了副官身上。
“糖!”
“……呃!”
一时间,副官手足无措。但女孩转瞬间便松开了手,跑到一旁。正当副官准备松口气时,他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摸口袋,脸色骤变。
“嘿嘿,糖……”
“喂!”
女孩仰起头,神情陶醉地凝望着手中金黄色的「糖」。但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之大,令她忍不住蹙眉。
“痛!”
“抱歉啊小姑娘,我们上头对这种会搞坏人脑子的东西是零容忍。「原本就是蠢货的家伙因为磕药变得比蠢更蠢」…那样惨不忍睹的景象,就算是咱们也不想看到啊。会吐的,所以你忍忍吧。”
一用力,「糖」从女孩手中掉落在地,中校毫不留情地一脚踏上去,还转了转。女孩表情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
“你们…讨厌!”
“是吗?还真是受伤啊。”
中校敷衍地应了下,随即将女孩抱起。尽管小女孩挣扎个不停,但还是难以克服力量与体型上的差距,很快便败下阵来。
走出房间,中校向表情苦涩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得到一个否定的回复。
“NEW TYPE吗……”
他看着自己怀里放弃挣扎,但还是一脸不快的女孩,心里升起了那么一丁点对守卫们愚蠢行径的理解。
“我的糖…呜,我要告状。”小女孩在他怀里呢喃着什么,“让准将枪毙你们……”
有那么一瞬间,中校和副官的身体都僵硬了。交换眼神,副官心领神会地拍了拍腰间枪套,发出声音。
“呜!”
小女孩的身体瞬间缩成了一团,眼眶被泪水所填满,一副可怜的模样。看着转变如此之快的女孩,中校不禁失笑出声。
“什么啊,不过是个小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