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天花板。
第五六摸着够到眼镜。
此天花板已非彼天花板,宿舍里的天花板再怎样也起码刷了层漆,比这眼前这坑坑洼洼的落后模样光滑不知多少。
伸出手指,指着天花板,他大喊一声。
『呔!』
呼出的气流带来一丝微观世界的气压变化。单从身体结构而言,他照旧是个普通人类。
自他在晚自习教室里猝死,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多月,第五六尚还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历法。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了的——要没那场意外,他现在应该正考完试在家里打电动。
他本是有些伤感,他觉的愧对父母,但这一个多月里他的心情已经平复。生活还要继续,他总不能一直消沉。
『第五六?』
『嗯?昂,塔皿胡【تمنهو】啊……』
塔皿胡上下打量了一番第五六——第五六刚刚指着天花板怪叫的诡异行径他正好瞧见。他以为第五六是犯了什么疯病,可第五六神志清醒的甚至能够感到尴尬,又不像是犯了什么病。
作为魔法师的杂助【علخرفزة حيسصوطن】,塔皿胡不似普通劳苦大众那样有诸多生存上的烦恼。他天天穿的跟过节一样,各色的短裙从不重样,从头到脚都透着缺少烦恼之人的天真与欢快。帽沿的金属饰品总因他那过于轻佻的步伐,被弄的叮叮做响,像是催着人们去欣赏他的美妙身段,与洁白的肌肤。
『乏哈布【فخبو】找你哦。』
『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起来啊!』
塔皿胡把第五六拽到了地上,臃肿的臀部和地面相碰击,抵消了动能使他臀骨不至断裂。
他穿越到了异世界,他只能做出这一解释。这种他只在通俗文艺作品中见过的事情,时至今日,发生在现实世界里,并且是发生在他第五六身上,还是显的没有实感。
他险些成为山林巨兽的点心,身体的残骸一部分融入野兽的躯体,一部分成了二氧化碳,更多是成为粪便,继续被昆虫与微生物分食。得亏被路过的善良村民救起,他才不至落如此下场。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那学校虽然畜牲,但允许晚自习前一段时间拿回手机给家长打电话,面对住宿生,还稍微有点人性没泯灭完全。并且正好第五六那日全身心的投入了学习之中,忘了将手机上交。用那现代技术的高度结晶,他和一位远近闻名的魔法师【علرفزة】——也就是塔皿胡口中的那位乏哈布——进行了交易,才在恶劣的环境下留住了自己一条命。
当下应是这个夏季,第五六对这世界的种种都还不甚了解。虽有格外开恩的魔法记忆药水【علدرقي تكظ ليزصا】照顾,他也只是勉强学会了这的语言,甚至字都没认全。
塔皿胡不给第五六一丝反抗的机会,就拎着他带到乏哈布所在的炼金室,啪的扔到地上。『呦。乏哈布……小姐【كيغفاط】。是又让我讲异世界奇妙小故事吗?』第五六努力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如何加敬辞后缀,这是他昨天刚学到的。
『不,那东西按惯例放晚上讲。是另外两件事,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下。』并未理睬第五六的恭敬,依旧端正的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间的那位少女,便是乏哈布了。冰冷的语气在这酷暑中多少有些空调的效果,勉强蔽体的衣物却又有些反效果。
他红棕色的长发末梢微微有些卷起,戴在头顶的巨大帽子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小巧了一些。在真见到乏哈布之前,第五六是如何的都没有想到村民们所敬重的那位大魔法师,竟是这般的模样。
第五六在咒骂命运待他不公之余,又矛盾的感激命运使他来到一个有着长了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智慧生命的异世界,而不是那种净些奇奇怪怪东西的。更感激能寄宿在一个二八佳人之魔法师的家里,而不是巨汉坦克男同怪人之家。最使他感激到恨不得拜之为父母的是这里的宗教信仰里『魔法源于自然【علرق توط ميمز】』之观念,使魔法师们都不甚喜欢穿太多衣服。
青春期之骚动兮,难以抚平。
『我会尽力。』第五六眼神不知何处安放,只如此回答,他已没什么心思组织复杂规矩的语言。这一个多月的异世界生活把他从备战高考的巨大阴影下释放了出来,他几乎回到了两年前初入高中,还幻想着社团活动漂亮妹妹初尝禁果这些脱离实际的玩艺的那个时期。
『这个。』乏哈布递给第五六一个小陶碗,里面一些深色的粉末散着特殊味道,过去春节里第五六常能闻到,后来就只能闻到试卷的味道。
『火药?』第五六突然蹦出句字正腔圆的母语。
『你们世界的称呼吗。音译一下叫忽牙【هويا】好了。』
『准确说来,应该是我们国家的叫法。』
『这样吗。』乏哈布捻起笔,把他摊在边上的厚大笔记本上记下。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魔法师是直接沟通天地的存在,亵渎天机可是死罪。』塔皿胡像要摁死某种虫子一样猛的朝第五六鼻子戳去,第五六于是闭了嘴,不再过问。
『这点程度告诉了也无妨,要听吗?』乏哈布一开口,塔皿胡却立马站到一边。
『稍微说说吧……』第五六其实挺害怕那亵渎天机的罪状,也不敢多听。
『类似于读取了这手机的记忆,能听懂吗?』
『不能。算了我不好奇了,只和我说说都读出了些什么吧。』
乏哈布显然有些犯了难,艰难的组织语言后,他只简单的描述道:『基本你们世界所有和手机沾边的产品都能仿制出来。』
『这么厉害吗。』第五六开始好奇这火药是干嘛用的,接着,他偶然瞥见乏哈布脚边一些中空的钢管,和些弯曲成不祥形状的零件,也大概猜出来了乏哈布是做什么。
『第二件事,这几天你估计很无聊吧。』
『是有点……』
不切实际的幻想,例如乏哈布超乎逻辑的表白自己,然后与自己在这间小小炼金室探索生命之奥秘。第五六努力自我辩论以打消这些奇怪的念头,但越不让自己去想,画面便愈加的清晰。
乏哈布从抽屉里翻出一件粗麻衣服,由塔皿胡转手丢给第五六。说道:『帮你寻了份工作,报酬不多,但你应该能应付的来。』果不是第五六幻想的那样,第五六只得心里苦笑。
悄无声息的,时间又已过了两个月,第五六最大的成就是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文字,以及如何给布染色。
据说村里已连着三年歉收,但赋税一点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常有人到村子里征兵,甚者直接到田地里抓壮丁,弄的村里人人自危。上个月又来征收了粮食,要是今年依旧歉收,铁定会闹出饥荒。第五六纵是有乏哈布罩着,也多因此受到波及。
『小伙子蛮上道吗。』第五六感觉到肩上叫人拍了下,却是那位胡子比头发多的染织场老板。乏哈布帮他找的工作便是在这个染织场里当学徒。寒窗苦读十二年,干的营生反而与大字不识一个的无异,第五六好不容易才接受。
『嗯。』
『没想到你这细皮嫩肉,干活倒挺麻利。哎,在你以前那个世界,你应该是个贵族吧?』老板拿了一整块的库那加饼【كونجى جطك】。第五六脱掉手套接下,这便是他全部的午饭。
库那加饼是拿库科朵【كوقد】和着埃努萨【عنوث】的壳打成粉,弄成面团烤制而成。味如嚼蜡,还刮擦的喉咙疼。第五六本觉难以下咽,但眼下也只能吃到这个,也逐渐习惯了。
『不。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普通人会戴眼镜?还是说你们那儿魔力【علرقدة】特别充足?』
『不……甚至根本没有魔法。』
老板摸着胡子细细思索一番,然后拍着第五六的后背,哈哈大笑一番后说道:『你小子还真喜欢开玩笑啊。』
第五六吐吐舌头,无奈赔笑,和他讲解科学技术与工业化实在太过困难。他多次的尝试描述他之前所处的那个世界,科学与数学最基础的些能和他们讲明白,连乏哈布都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用以搞懂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至于文科的些东西倒好理解些,乏哈布对他讲的什么民主制度、社会主义、无产阶级这一类概念尤其感兴趣。
忽然间,嘈杂的喇叭声,混着稀碎的鼓点,围绕着四周不断变的响亮。老板的脸上瞬间无了血色,胡子似乎蠕动着往皮肤里收缩。颤抖着嘴唇,说道:『发里帖戈【فعلتق】来了。』
发里帖戈的威名,第五六已有耳闻,类似于领主,是土地的实际拥有者,可以随意的处死平民和收税。乐声之下,传来些许脚步声,第五六感觉自己的性命全只靠一口气吊着。
穿着简陋木甲的几人,近乎土匪模样,满脸横肉,提刀架枪,耀武扬威的就走了进来。未等他们开口,老板立马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第五六只是学着老板模样一同跪下。
『几位老爷安康。【ميعشرن اتلمط】』
这话第五六没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更愿意充当老板的背景板。
几位土匪老爷不曾理他,只四处翻腾一遍。打翻几桶水,撕烂几匹布,临走还不忘骂几句穷酸。人已走远,老板狠狠往第五六头上砸了一拳,骂道:『你小子不要命啦?见发里帖戈的卫兵老爷来还不请安?』
第五六连连道歉。卫兵又折返回来,命令二人到宣礼台【ينصدري فقع】去。在宣礼台前的空地上,第五六见到了一个身披铠甲,腰里配剑,骑在高头骏马上的人。体态肥硕,近有两个人那么宽,头上裹了巨大的头巾,插了各类羽毛作装饰,浓密的胡须遮盖了整个脖子,他正以看牲畜的眼神看着一干衣衫褴褛的村民,然后用他嘶哑且洪亮的声音说道:
『再过一个月!就是延拿使者【ينناهم لخظر』费里那扎【فلينعز】的显圣日【غفلنهم مكطد】了。希望各位已经把显圣税【غفلنهم بفك】准备好了。』
卫兵将一个大箱子放在宣礼台上,让村民们将税金上缴。显圣税是一笔固定的金额,为三个哈不里迪达里赛儿【حبليدضابق ليسر】或等值物。每个人,除了儿童和老人都要交。
『所有人!老人和孩子也不例外!上缴五个里赛儿,差一个也不行!交不出来的,一律杀头!』卫兵头头叫道,他边说边拿刀背拍打着箱子,在木箱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村民们则面面相觑,没人上前缴纳税金,他们实已没一丝钱财能够上缴。第五六也同样没有,他正打算去找乏哈布,可又不敢随意走动。却看见乏哈布已经过来了,塔皿胡也跟在后面,牵了一辆驴车。
发里帖戈下马,身上的肥肉每一块都在震动。他微笑着走近乏哈布,三个小孩不知好歹的打闹,撞到了他。卫兵手起刀落将三小孩都剁成了肉泥,血肉横飞,哭喊之声不断。成长在现代社会这一大温室的第五六,被眼前场景吓到,整个身子都僵了,无法动弹。
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低了头默默无语,在心里为孩子可怜的灵魂祈祷。早已因严苛赋税而积累的怨气像是将要爆发,惟一冲不破的屏障,是对卫兵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刃的恐惧。
『延拿保佑【ينناخيف』尊敬的魔法师【علرفزة منلك】。』发里帖戈向乏哈布说道,污秽的眼神盯着乏哈布尚在发育的胸部。本着对神职人员的基本尊重,他并没有像对待其他普通女人那样对乏哈布。
『延拿保佑,发里帖戈威克谨【فعلتق وكجن】。』乏哈布四下观察,确认了所有卫兵都在附近。
他手里拿了根饰满各类彩布的长棍——塔皿胡则抱着十几跟这样的——看着没有任何危险,甚至有些可爱。长棍的末端已对准了发里帖戈,发里帖戈还以为是什么漂亮表演,下一秒,他的脑袋便随着一声巨响成了摊模糊的烂肉,头盖骨和其它些组织飞了十几米远,他随后也倒在地上,鲜血不断的涌出。
见发里帖戈被如此魔法怪力所杀,众卫兵脸色瞬间绿了,只哆嗦着跪下求饶。可塔皿胡并不听他们废话,连着十几声巨响,他们也全被送去见了他们主人。
压迫人的魔鬼死了,可村民们却陷入了恐慌,他们害怕遭到报复,多有人崩溃痛苦。宣礼台周遭全是血,十几具尸体躺着。
『两个月前,哈不里迪达王国【فتم حبليدضا】——也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王国——同北方的伏萨满都王国【فتم فوثمند】开战了。这是一场不义的战争,目的仅仅是出于国王的一己之私,欲图扩大自己的封地,好让他有足够的税金享乐。这是造成我们痛苦的根源。』
乏哈布延楼梯走上宣礼台,一改往日沉静,每一个字都洒着洋洋热情。底下的观众们虽不甚明白乏哈布的话,但是眼前,他们爱戴的大魔法师,刚刚杀了邪恶的发里帖戈,自然十分的愿意去相信他说的话。
『方才你们所看见的并不是魔法,而是一种稍加训练谁都可以熟练运用的机械。』乏哈布扯下包在长棍上的布条,展示给所有人看,那分明的是把枪。
『正如各位所见,塔皿胡并不是魔法师,也能够使用这件武器杀死发里帖戈那无恶不作的卫兵。往日我们只能任由王公贵族鱼肉,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但是如今,我们已有了那份力量。我们已不是待宰的牲畜,而是会让王冠摇摇欲坠的可怖存在!』
村民间多有被说动,脸面上的惧色少了很多。塔皿胡将驴车上的盖布掀开,枪与弹药俨然叠成一座小山,他接着开始分发枪支。多有穷苦人家上前领了,他们最明白,再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各位!前线的战事日加紧张,那些王公贵族只会日益加重对我们的压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愈加多的人去领了枪,塔皿胡在一边演示如何使用,并架起发里帖戈的尸体用以试枪。众人听见那奇怪的东西在自己手里发出巨响,感受到了向后的推力,看到了发里帖戈身上随之的血窟窿,都更相信了乏哈布的话。
『你们应当知道,我身为魔法师,是无法撒谎的,那样会失去运用魔法的能力。关于第五六——自称来自异世界的那位——口中的那个神奇国度,诸位可能都有所耳闻。我动能向延拿发誓,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不用担心被发里帖戈肆意虐杀、没有变着花样的苛捐杂税、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孩子都能得到教育、老人生病能得到医治的国家,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能够将这个腐朽的世界变的同那样一般的美好!』
第五六还未缓过神,听见乏哈布提到自己,环顾四周,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了枪,齐刷刷的看向宣礼台。往日受尽压迫而被迫展示的懦弱,几乎是在一瞬间,都消失的没了踪迹。
『同志们【تنظكج】——请允许我如此称呼——第五六原先所处的那个国家,本是几乎同我们一样的令人绝望,却被如此称呼彼此的一些人拯救!只有社会主义【شحظي】能够拯救哈不里迪达!只有革命【قعمين】能够拯救哈不里迪达!』
台下只有些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他们不明白乏哈布讲的是何意思,只以为是某种魔法术语。后来还是塔皿胡带的头,台下才爆发出各类的欢呼。
第五六鬼使神差的被推搡上了宣礼台底下,乏哈布弯下腰,伸手拉了他上去,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感觉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革命必将成功!』他只得如此喊道。
『革命必将成功!』底下的人们都如此应和。乏哈布甚有领导人的才干,当日下午便组织完善了部队与生产,并宣布成立哈不里迪达**【حبليدضابق قشندن】,只是暂时没有一个党员。晚上则带了几名村里最健壮的汉子,拉着发里帖戈与众卫兵的尸首去隔壁几个村庄游行了个遍。次日,发里帖戈的众亲眷正奇怪他收了显圣税怎么还不回来呢,站在城堡远眺,却见不远处集结了一众人马,向着城堡而来。
得胜的消息中午就传回了村庄,无一人伤亡,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大批的粮食。兴奋的人们高呼延拿保佑,他们想摆一场宴席庆祝胜利,但被塔皿胡制止。乏哈布晚上才回村庄,布置防御工事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他额头上受了点伤,从袖子上撕了点布裹着,上面星星点点的有些血迹。
枪支被乏哈布翻译为忽牙也兰『هويايلن』,是火药一词的屈折。量产的计划塔皿胡和几个村子的工匠商量过,却是能做到的。至于弹药,他也已经着手去搞。
出乎第五六意料的,乏哈布造出来的那批枪支相当先进,结构类似于燧发枪,射速能达到一分钟三发,后面增加训练应当能够再提高一些。
『好累啊……』乏哈布倒在床上,再不能动弹一下,与之相比,第五六仿佛是天字第一号的闲人,尽管他实际上也参与了防御工事的修筑。
『今天还要讲吗……关于异世界的故事。』第五六问道,他也在乏哈布屋里,但自觉有些不合时宜。乏哈布撑起身子,将临时包扎的破布换下,换成敷了草药的纱布。
『之前造那火药,虽知道是要造枪,可没想到是做这用处……』第五六见乏哈布并未赶他走,便随意的说了些话,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本来并不打算这样,造枪只是为了防范野兽。可这日子实在太过艰难,你可能没怎么感觉到,隔壁村子已经二十多个人饿死了。』
第五六无话,他的确没这个意识,兴许是被乏哈布保护的太好了的原因。乏哈布在他的眼里,形象自此更是圣洁。
『关于革命的诸多事宜,还需与你商量。如何严明军纪,如何组建政权,我认为你应当比我更了解一些。』乏哈布为第五六倒了茶水,做了长时间把第五六留在他卧室里的准备。盛情难却,第五六只得说一番大道理。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时刻准备面对官府的围剿,以及扩大起义的范围。但同时有一件事情也都办起来了,革命的性质需要明确一下。』
『你的意思是……』
『你看,我们革命的目标是推翻国王的统治,那我们这个革命的性质就应该是反封建的,所应当仰仗的力量是佃农和资产阶级,宣传的思想应当是民主自由平等法治天赋人权。』
第五六将之前和乏哈布讲过的一些概念串在了一起,说与他听,他竟露出来些幡然醒悟的表情。第五六在历史课上学到的些东西大概也只能在这种程度上发挥作用。
『这点确实值得注意,如此一来我建立党组织是否操之过急?』
『这倒无所谓,占个名号而已。』
『那政权组建应当如何?』
『也许可以直接让村民选几个代表出来,弄个代表大会之类。然后军队的编制也要细化,同时还得安排些政委整顿军纪……』第五六细细说道,自己都不甚清楚是在应付了事还是认真提建议。
乏哈布摘下了第五六的眼镜,第五六眼前瞬间模糊一片。他不甚明白乏哈布的用意,只稍稍感觉到了他动作的轻柔。
『躺下。』乏哈布近乎是命令的口吻,脸凑的很近,浓烈的香味钻入第五六的鼻腔,他局促不安的只是照办。
乏哈布撑开他的眼睛,舌头在瞳孔上面舔了几下,第五六的心脏已提到了嗓子眼。乏哈布接着缓缓挪到另一只眼睛前面,同样的舔了几下。只过了一会儿,第五六便感觉眼眶一阵清凉,模糊的景色变的清楚,第一个看见的,正是乏哈布可人的容颜。
他记得之前谁与他提过,魔法师的体液能够治愈眼镜上的疾病,他本只以为是什么传说。
『戴着这个,日后的工作多有不便,姑且帮你治好了。』乏哈布说着,把眼镜还给第五六,脸面上依旧是他那标准的冰冷表情,只是稍有了些罕见的微笑。反倒是第五六,出这一遭,莫名被弄的狂喜不禁。
乏哈布翻出些纸、笔和墨水,赠与了第五六,说道:『你有一些非常宝贵的知识,无论是进步的思想、革命的经验。请把你原先所处那个世界的历史和思想,都记下来,这样必可以在我们迷惘的时候提供方向,绝望的时候提供希望。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
第五六接过,这的确是只有他能够做到,但他十分的害怕自己没法做好。但出于一些原因,或许是对乏哈布治好自觉近视的感激,或其他些什么,他只热血沸腾的说一定做到。
可等到第二天,他真要动笔写了,他才发现干这事情是何其困难。很多的东西他只知道个大概,一些细致末梢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是怎样的,这样一来多少有些缺乏可信度。并且,有很多的名词哈不里迪达语中是不存在的,如何通俗化的解释,也很让第五六犯难。
他姑且写完了《对工业革命的基本介绍》《对英法革命的基本介绍》《对俄国革命的基本介绍》以及他所熟知的几位革命英雄的传记和语录。
乏哈布一大早就去了临近几个村庄,宣布了让村民们选举代表【سنخو متصع】的决议。这些半辈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专制之中的老百姓,哪知道这个,乏哈布花了老半天才和他们讲明白,好在选出来的都是村里极老实、极负责、极有学问的。原来的各村村长凡支持革命的——也就是所有的——依旧留任,并入了党籍。
代表们中午时分集中在了一处开会,第五六和塔皿胡也参加了。会议选出了乏哈布为哈不里迪达**总书记,塔皿胡为军委主席。宣布成立哈不里迪达共和国【قتم حبليدضا】,任命乏哈布为共和国主席。并解决了代表们最关心的粮食问题,既将粮食统一收归一处,再统一按定量逐家配送。
会上,第五六同各代表讲解了民主、自由、平等的一系列新名词,代表们多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后又讲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社会主义制度,他足足讲了两个钟头,各代表才终于稍稍听懂。
会议结束,塔皿胡接过来改组军队的任务,第五六接过宣传部部长的任务,乏哈布则忙着将发里帖戈的土地分给农民,都一齐散了干各自的事情,不在话下。
意料之中的围剿,连着六天连个影子都没有,或许是前线太过吃紧。塔皿胡率领军队解放了不少地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六天处决了三个发里帖戈。被解放的农民翻身做了主人,踊跃的参军,踊跃的建设,一派欣欣向荣。
第五六的宣传工作也十分顺利,他将几个村里会吹拉弹唱的、会跳舞的都召集到了一处,建了个文工团。并找到了个会派节目的做团长,弄些新节目,宣传新思想、新制度。那位团长的儿子之前被发里帖戈的卫兵杀了,干起这活尤其勤快。至于第五六本人,依旧在写他那介绍异世界的著作,并在各个村庄来回的演讲。
他同时还设计了哈共的标志,同时也是共和国的标志,是经典的镰刀锤子稍加了些变形。他找来女红将标志绣在一个个红色的袖章上面,起初是给文工团戴的,后来塔皿胡找上了他,让第五六也给他点袖章拿来奖励战斗英雄。第五六于是在原有设计上加了把枪,让女红绣了交付给他。一时间带红袖章成了时尚,森林里能做染料的红浆果被采的几乎绝迹。
第五六去党员登记处调查过,申请入党的多是年轻人。第五六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火炮已研制成功,雷管的研究被提上日程。第五六感慨自己那部小小的老人机竟能和这样些产业搭上关系。
其后又过了六天,眼看明天就是显圣日了,官府依旧没半点要出兵的迹象。这几天第五六一直在思考如何将这个世界魔法的存在纳入到唯物主义哲学里,他打算把魔法解释为可以靠简单方式触发的高等科技,可一直没有证据。
显圣日几乎是专属于贵族的节日,和平头百姓关系不大,据说到时候延拿使者费里那扎会从空中飞过,这是第五六惟一感兴趣的一点。
他按例宣讲,在塔皿胡新解放的一个村子。他站在宣礼台上,穿着新做的军服,带着新缝的军帽,右臂上的袖章红的夺人眼球。演说的工作他已十分熟练,正说着,忽的台下一人指向天空大喊快看。
只见一个奇怪的东西飞在天上,像是长了鱼尾巴的气球,足一栋房子那么大,又像是某种飞船。第五六还以为是费里那扎提前显了圣,可接着他马上就看见了第二艘、第三艘……足足七八十艘怪异性状的飞船,从云朵里面飞出,密密麻麻的在天上排成一个方阵。
『是夷哈闪舰【هص يخصن】!这里危险!非战斗人员赶紧撤离!』政委高声喊道,士兵赶忙疏散了村民。夷哈闪舰进入了射程,政委即命架起火炮瞄准飞船,十五发一排射毕,共有四艘敌舰被击中,冒着黑烟坠落下来。其后又进行了五次射击,可只打下了区区二十来艘。眼看夷哈闪舰即将飞到自己头顶,巨大的数量差距下,他们不得以只能撤退。
夷哈闪舰不断往下扔着些东西,地面上的建筑被砸到的瞬间就会被大火淹没。第五六和那位叫做穆朵儿各【مودرق】的政委走在了撤退队伍的最后面,因为路上他们发现有一群看热闹没及时撤退的村民,要带上他们于是落后了几步。
前面巷子的拐角处,倏然出现了数个穿的稀少,戴着巨大帽子的巫婆,抓了把奇怪的粉末洒向众人,嘴里念念有词。第五六的手脚瞬间僵住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艰难的转动眼珠看向穆朵儿各政委,他却和他一样情况,只是他的姿势定格在了拔刀的瞬间。
夷哈闪舰缓缓飞来,停在了他们头顶。第五六和穆朵儿各和其它那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都被捆上绳子拉进了夷哈闪舰里。
欲知第五六死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