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
黎恩只看一眼便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进而从他早已平静的理智中开始滋生恐惧。
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这个一望无际的黑暗空间,眼前只有那颗参天巨树,以及从枝干上垂下的无数猩红果实。
尽管他的内心对于这里无比抵触,但事实是,当黎恩看到那棵树的第一眼,狂热的精神便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不由自主的,他便朝着那颗巨树扑去,异形的关节与骨骼从黎恩身上长出,令黎恩能够如同这颗树的原住民一般自如的在各种枝干上腾挪,而这时,向上攀爬的念头逐渐占据了大脑,黎恩便倾尽全力朝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巨树顶端攀爬,时而扇动翅膀如同飞鸟般翱翔,时而利用附肢攀爬如同虫豸,时而蛇行,时而伸出利爪,攀爬一段时间之后,黎恩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外形,变成了一个同时囊括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特征的怪物。
然而,这样扭曲、怪异而又臃肿的身体丝毫没有拖慢黎恩的行进速度,他就这样浑然不觉自身的变化,快速的朝着不知名的顶端攀爬着,直到那顶端在他眼中变得愈加真切。
他不顾一切的向上攀爬,直到将那顶端的果实摘下。
猩红的果实仿佛一颗跃动的心脏,浑浊且令人嫌恶。
黎恩看着这枚果实,突然,从他手中开始融化,血色的液体顺着黎恩身体的缝隙向下低落,在枝干上化作一道六芒星的图案。
六芒星的光芒逐渐扩大,这时,黎恩注意到附近的一些果实也被吸引了过来,在这六芒星上逐渐溶成一团,看上去像是某种胚胎的样子。
继而,这只裹着猩红襁褓的胚胎逐渐长大,很快便有了黎恩印象中婴儿的大小,而伴随着婴孩的哭泣,仿佛是为了获取成长所需要的营养,越来越多的果实从树的枝干上朝着婴儿飞来,溶解成血水一般的物质包裹住婴儿,形成一个将婴儿包裹的薄膜,继而,薄膜又被婴儿完全吸收,而婴儿则伴随着吸收这些果实变得更大,很快便变成了一个全身猩红的幼童。
幼童停止了哭泣,像是彻底拜托了婴儿的阶段,不过他仍旧闭着眼睛,像是熟睡一般蜷缩成一团,六芒星的光芒仍旧没有止歇,反而伴随着幼童的成长变得更大、颜色更加艳丽,在这个阶段,树上的果实仍旧不断的被吸引过来成为幼童的养料,让他很快便成长成为了一名少年人。
而这时,这位红色肌肤,没有毛发覆盖的少年怪物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看上去没有瞳孔,漆黑一片,不知道有没有视力。不过黎恩确定眼前的小家伙是能够看到自己的,甚至是,在看见自己之后,竟然笑了起来。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黎恩才发现,这家伙类人的嘴巴里面似乎也是空洞,没有牙齿,看不见舌头,不知道身体中有没有相应的脏器……
而此时,伴随着果实的不断填充,他的身体仍旧在不断的成长,在成长到人类十一二岁左右的样子的时候,他的身体上开始长出毛发,头发、眉毛以及和人类一样较为稀薄的体毛。这些毛发呈现出黑色的模样,一时间令这小家伙的样子看上去更加的不协调且怪异。
而这时候,他的身体也像是人类一般开始“发育”起来,而直到这时,黎恩才发现,眼前这个一直蜷缩着的,他认为的“少年”,实际上是一位“少女”。
当然,说是少女似乎也并不太妥当,她身上只是开始出现了一般定义中对于母亲的特征——如用来哺乳的器官等。
果实的飞跃仍旧在继续,那些猩红的给养似乎永不停歇,如果这颗巨树上所有的果实全部堆砌到一个身体之上,恐怕会造就一个身形无比庞大的怪物吧?
然而就在这时,黎恩突然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身体上所有畸变的肢体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而黎恩本身也从这颗树上直接栽倒了下去。
“呼……”
黎恩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朝自己的脖颈间望去,那枚树形吊坠和平常一样,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您没事吧?少爷。”
这时,穆青的声音响起,黎恩朝那看去,发现穆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床头。
“发生什么事了。”
黎恩感觉有些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强行唤醒的结果。之前他沉迷在梦境中最长的一次足足睡了大概有两天左右的时间。也有过连续近一周除了补充食物水分,剩下的都躺在床上的日子。
“不是我。”穆青解释道,将一尊已经断裂的神像给黎恩看。
“我刚刚起夜的时候,发现了这枚玉雕的异样,这是老主人留下来的东西了,说是留着日后能够挡灾的。我是跟着它来到你房里的。”
穆青口中的老主人便是黎恩的爷爷,不过这其中的往事就是黎恩所不清楚的了。
“你醒来之后,这玉就断了,不过断了也好,这说明它帮你挡了一灾。”穆青说道,眼神中漫着一片欣慰。
“是……这样。”黎恩声音有些干涩,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黎恩并没有将吊坠的事情跟穆青讲,因为他并不希望眼前的这位老人为自己担心,不过回想起今天梦中的场景,黎恩自己也有些许后怕,他在梦里竟然觉得自己变成那样的身躯是理所当然的,而今晚他身体所产生的畸变也是和以往所完全不同的。黎恩心中有种预感,如果今晚穆青没能够将自己唤醒的话,或许自己就永远醒不来了……
“嗯?”黎恩突然感觉自己的身边似乎还存在着什么东西,看样子似乎是藏在自己的被子中。房间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夜灯还点亮着,因此穆青或许并没有注意到。
“我知道了,天色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黎恩点点头:“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穆青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手中断裂的玉雕,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