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地板,我睡床,能接受?”
天色渐晚,待小二送上来了水,江绝随意洗漱了一番,接着便看向了坐于桌旁的昭映易。
她们来时就只剩下了单床房,所以今晚注定有一人是睡不到床的。
但江绝并不觉得应该照顾到昭映易。
她出的钱,当然是她先选了。
而昭映易面色此时有些发愣,望着窗外的冥朦月色,她似乎思索着什么,听到江绝的话,方才恍惚回神,看向了江绝。
“知道了。”
点了点头,昭映易十分听话,对于江绝的安排,她无丝毫不满。
只是这反倒要江绝觉得不自在。
哪有祸祟是这幅模样的?昭映易实在太听话了,加之她那副不过十五的少女模样,以至于江绝都觉得有点欺负人了。
“.....说起来,你多大了?”
她想给自己找个安心的理由,毕竟祸祟可不是看外貌就能决定年龄的怪物。
“十四。”
“.......”
可昭映易的回答只要她彻底破防。
十四?表里一致是吧?
盯着昭映易那张越看越显呆滞的俏脸,江绝抿了抿唇,最后长长叹出口气。
“算了,给你半张,你应该没有奇怪的癖好吧?”
没办法,她心还是太善了。
昭映易那张还带些许稚嫩的脸,实在容易要她想到某个自己养大的家伙....
虽然学坏不学好,也是个白眼狼。
“我可以睡地板的,和野外相比足够好了。”
昭映易也看出了江绝的不情愿,摇摇头,她拒绝了江绝。
这确实是实话,对于一路流浪的她而言,能有一间不用担心四周危险,可以遮风的房间,已经是很难想象的奢侈了。
对江绝的帮助,她还是懂得感激的。
与刚见面时完全不同,那个略显凌厉的江绝,如今越发让她觉得有趣。
因为明明自己是危险的祸祟,但她所说的“提防”却都呈现在明面,而无处处藏暗手。
在昭映易心中,江绝是个好人。
“你这样说就更凄惨了啊....”
闻言,江绝抽了抽嘴角。
不过她突然想到,自己一个天绝红名榜首,如今还带着一个天心阁通缉的祸祟,两人这搭配....
确实挺惊人的。
亡命天涯二人组?
“让你睡就睡,没怕你背刺把你捆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索性不再多说,江绝只是脱了墨色外服与长靴,便趴倒在了床上,甚至懒得散开束发。
和人共睡一张床她倒不介意,昭映易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可比万俟夕只安心多了。
祸祟?眼前的昭映易,哪怕是她全然不戒备,其实也根本伤不到她。
几个前任怕自己出事给的法宝,可足够她用了。
“......知道了”
点了点头,昭映易看了眼江绝空了一半的床位, 捏了捏自己衣尾。
与人共睡还是第一次,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不过虽然不习惯,但她最后还是缓缓坐到了床旁,找了一小块位置,生硬躺下。
“你这一点位置确定睡得舒服?”
感到床榻微微一沉,江绝翻身看向了靠床外背身对她的昭映易。
昭映易一副拘谨模样,没有脱下她那件黑白异服,微弯身子斜躺,膝肘甚至还处于凌空状态。
怎么看,那姿势都很幸苦。
“.......”
虽然没有回答江绝,但是昭映易还是老实的往里挪了挪,至少人完整躺在了床上,看着舒服了许多。
见昭映易总算躺好了姿势,江绝抬手微微一挥,桌上盏灯顷刻黯灭,房间刹那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窗台还有月光拂照,冥蒙荧亮。
床不大,不过对两个少女而言确实也绰绰有余,当然,某人的“少女”全靠身形变幻,自称少女大抵算是恬不知耻。
今天算是个好夜,驿站处于郊道,外有虫鸣,凉风习习,恰到好处的安静,颇惹人困顿。
“之后要去哪?”
只是,还是有人久久未睡。
昭映易轻轻出声,她知道,背对在床内的江绝一样未睡。
“看心情。”
而不出所料,黑暗中,响起了江绝淡淡的声音。
“...我是异类。”
“我知道,但这和去哪,做什么,没有丝毫关系。”
昭映易言下之意,身为“异类”的她并不适合张扬晃荡,但对江绝而言,小心翼翼显然不符合她的作风。
即便魔族如今全力搜寻自己下落,她换了模样,依旧是不急不缓的闲游。
万俟夕只如何,人族女帝如何,甚至是天心阁的面瘫,对她而言都最多只是小插曲虽然,刺激,但不至于让她无时无刻防备。
提心吊胆的生活那未免太无趣了点,想什么做什么,这便是她一贯作风。
也正因此,她才会成了骇绝天人的“惊世渣女”。
爱与不爱都取决于“兴”,没了“兴”,她当然要摆脱染上的麻烦,所以才有了“渣”。
风流而绝情,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向未告诉过他人真名,这一次告诉昭映易真名,也出自于“兴”。
一个半人半祸祟的少女,某种角度,和自己很像。
都是一方面的异类。
“那几个神魂受损的凡人....你当时没问,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沉默了一会,昭映易再次开口。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对接下来如何,她本就没有规划和选择的权力。
本质依旧是逃亡,只是换一处新地罢了。
“怎么,和我有关系?”
对凡人深入钰山的事,江绝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昭映易主动提起,她便也就听听。
睡惯了万俟夕只的高配床垫,这驿站的破木床一下子还真睡不习惯,昭映易的话,她就当是睡前故事了。
“他们是被人施以惑术引诱入山的,那人似乎是打算以他们的神魂炼制傀儡,我当时刚逃至深山,恰好撞见了那一幕。”
“豁,就凭你打得过?”
以人练傀,那种危险邪修会放过昭映易这个菜鸟?
她可不相信。
“...不清楚,但见我的第一时间,他便逃走了。”
昭映易她自己也确实觉得不正常,因为当时那人类修士身上的气息明显强于自己,倘若对自己动手,她根本不可能抵抗。
可是他却在对上自己眼睛的第一时间颤动身子,疯疯癫癫低语,头也不回便慌乱逃跑。
是个疯子?那也不会如此。
当时他的眼神,更像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东西。
“他身上背着一口棺材,那棺材,很不详。”
不过最让昭映易她记忆犹新的,还是疯子身上所背那一口极其渗人的乌木棺材。
那种气息,与祸祟的凶残不同,是纯粹阴冷。
“能要半个祸祟都觉得不详?”
黑暗中,闻言的江绝不由轻笑出了声。
这属于鬼说鬼晦气了。
“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看来天心阁最近事还真多啊,沉寂了十年的棺藏残党又钻出来重见天日了?”
以魂养尸,老招数了。
棺藏对于她而言,还算个“老朋友”,毕竟当年棺藏覆灭,是天心阁那面瘫带着自己亲自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