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的路上,我被花砸到了。
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花是柔软的,怎么说都不能以暴力的【砸】字来描述,但这却是真正发生了的事。
戴着随身式便携耳机进行日常思维散发的我,被突然落在头发上的花砸出了精神世界,对只是让时间流逝的我来说,回过神来发觉花朵这件让时间流逝缓慢的事情,有重大意义。
因此,我拾起了那朵花,留作一路上打发无聊的重要工具,虽然仔细想想也实在没想出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成分,作用或许还是落在大地上腐烂成为树木的养分更为重要,但很可惜,我认为它需要对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好像小一点的竹蜻蜓,我用手指揉搓着花柄,纤细的那里不与那种玩具相似,它转动着——比人生更加美丽。
*
今天也依旧是在迷茫与空虚中度过,人生的前景在现在的我看来必须做出选择了,我第一次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在初升高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的感情到现在也是久久不能忘怀,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也看到了老一辈身体的逐渐瘦削,除了开始的迷茫,后面不断有恐惧和急迫,大脑知道那个自我在恐惧什么,却又迟迟不敢承认那既定的事实。
最终也只能简单进行概括:思考的紧急是逐渐获得了知性,抛弃了对世界美好看法的那个我给予我最后的东西。
确实,现在的我一事无成,所拿手的东西都自主学习了三年也不敢拿来对其他人夸耀,因为知道自己的拙劣,所以只是把自己的梦想拿出来说说然后被别人当成开玩笑或者小丑都无所谓,是的,明明应该是无所谓的——
但逐渐从童话般的幼年期转向刀山火海般的成熟期,这种知道自己逐渐被推向死亡的感觉就像是知道剧情的催泪电影一样无能为力。
只是对那个自以为有才能却又无比弱小的那个人浓厚的失望。
【不想长大】——这也并不是小孩子的娇蛮,最多的是对更老一辈的不舍,对现在早已熟悉的日常在未来一件件失去的恐惧。
所以,仿佛是罪人临刑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数着一天不多的时间迷茫了一年之久,终日思考着【我如果能独自飞上天空......】【在森林里晒着太阳睡觉】【如果站在高处会不会想着向下飞翔】之类意义不明且没有任何营养的话题,等再次发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高中第二学期。
——时间如果在现在暂停该有多好啊。
我叹着气,打算以此为结尾,结束我这一天的哀叹,停止思考,或许发个呆就能做到游戏里推动剧情的下一步,世界就像个黑白连环画一样一卡一顿。
“呐,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在这一年内我仅认识的朋友再日常不过的话,想着再继续下去也只会显得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多余,为了不让压力过于沉重我决定在这一次好好听她讲话。
“怎么......!”
被人从后面抱住的不愉快感一瞬间充斥了全身,使我的音调都有了轻微的变化。
“唉?怎么忽然这么僵硬?”
侵犯者毫无自觉地在我腰间继续揉捏着。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挣脱了束缚,直视这个应该是对自己所作所为毫无察觉的同班女性。
“百合女士,我不记得我们以前有这么亲密过。“
“啊哈哈~一时有些激动啦,因为淋一直都是不回复我的说,我还以为你想和我拉近关系呢。”
少女害羞地捋起了自己的头发,稍微有些气愤却又没感觉什么的我只得把恼怒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这个人名叫百合尚取,开学的时候在班级的花名册里看到了这样的名字,我起初还以为是个说不定已经脱离世俗的出家男性,因为名字部分的尚取明显就像是和尚一类的法号,但在自我介绍那会才知道是个女性,或许名字于她的交际能力来说是个加成也说不定,与叫花茶淋这样平凡名字的我不一样,除却第一次名字闹出的乌龙外,她似乎对谁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原本来说这样在同龄人中极为出色的她应该会在班级里占据那个仿佛古代祭祀神明的重要角色,但最终还是由我担任的原因,果然还是青春期的孩童对美的追求。
“或许刚才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吧——”连忙伸出手将正要扑过来的百合制止,虽然一直有体会,但她的属性真的过于跳脱,"但忽然的大跃进还是算了。”
直到现在少女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样停下了闹腾,我深切希望着她可以这样一直安静下去,但想到了从前,果然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因为那只是希望。
“那么这次找我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看到了少女凝重的表情,稍微感觉有些不妙。
“事先说明,我可不会和你一起做些没有意义的傻事啊。”
“那之前——”
嘟囔的少女被我不善的表情吓到噤声,无意识地用双手挡住了嘴巴,一副可怜的样子,我稍微感觉她有些卑鄙了。
“好啦。”
鼓起勇气似地说出了开场白,见我没有下一步动作的百合舒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是今天班里来了转学生。”
这确实算得上是大事,并且在我这个班长都需要得到她的消息来看,百合的情报似乎涨到校外去了。
“的确是件事情。”
“这么简单就相信我吗?”
“我认为你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况且今天也没有什么节日不是吗?”
少女似乎是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则认为那种笑容有些多余。
♢
“那个,你好。”
听到的声音是习以为常的生涩语调,迎面而来的男人高出了我半个头,正对着我满脸笑容的挥手。
我大概知道他的来意,所以停下了前往同学家的脚步。
“这里怎么走?”
我扫了一眼他凑过来的地图,上面要去的地方有打上红色的圆圈,是郊区,况且这个地方我也没有去过。
“十分抱歉。”
我在他满脸尴尬的笑容面前鞠了一个躬,算是对自己的家教进行平常的复习,然后眼带抱歉地半扬头。
“我并不知道前往这里的路程,事实上这里我都是第一次来。”
男人不出我所料地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我假做才发觉的模样故意回以生涩的语调。
“喔,布,慧,胜粥雨。”
摆手的同时向他指明了其他路人。
在看到男人去询问其他人以后,我算是完成了机会每日都会有的外国人搭讪。
白樱市是世界有名的旅游圣地,也因此经常会有外国人的来访,从我小时候开始或许是因为长得可爱再加上不得不在对人方面用到家族的礼仪的原因,一直被外国人搭讪,并且因为东本距离神州不远,我其实也早就学会了神州话。
只是父母不太同意我和神州人聊天,我也没想着去触他们的眉头,也导致了刚才日常骗人的行为。
整理完心情,我开始自己未完的路程。
或许是因为无聊的时候人会自动寻找打发时间的可能,我逐渐想起了我来这里的原因。
课上到一半,班主任如月交织就把我叫出了班级。
在同学们各样的眼神下,我如常地走出教室。
“怎么了,如月老师。”
脸上已经有些皱纹的中年教师对于我正式的称呼稍稍点头表示满意。
“你的学习跟得上吧。”
她以陈述的方式将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回应只是稍稍点头。
对付这个威严的班主任唯一的方法只有这样以公事公办的态度。
“也是,神州文学到哪里了。”
就好像真的在关心我的学业一样,那张我从来没见过笑容的脸上,出现了如同老人般慈祥的笑容。
老实说,我有些惊讶,但良好的礼仪让身体自己回答了。
“刚开始学《红绳》。”
“红绳啊,这个是必考项要好好学啊,”她依旧是笑着,“既然这样,那翘掉一节课吧。”
没有给我反驳的余地,如月老师已经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走去,这丝毫不讲人情的样子才终于让我脱离了是否穿越异世界的奇异感。
我对着一直朝这边看过来的新任神州语教师做了个抱歉的笑容,这才追着如月老师的脚步。
“我们班今天本来是要介绍转学生的。”
脚步异常缓慢的如月老师在我走到旁边的时候平静开口,我和她一起拐到下楼的台阶。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早课前和百合的对话,老实说在她信誓旦旦的情况下我还稍微有些期待早课,结果到最后也只是验证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真实性,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和我说起了这件事情。
“但是早课的时候并没有来人……”
我这才想起来,早课除了所说的转学生外,我旁边的如月老师也并没有来,一直以来如月老师的早课都会在铃声响的那个时间段过来把挎包放在讲台上自己在外面看风景,但今天早上的她似乎连这样的闲心都没有了。
最主要的就是她没有带上她那个过于可爱的挎包。
我观察着老师的神情,总感觉接下来会有不好的差事。
“本来按照要求,那个人应该是要在早课开始前到我的办公室……”
老师并没有再说下去,但现在在这里对话的我们已经述说了事实。
“您觉得,他是迷路了吗?”
毕竟白樱市还是蛮大的,我这么问也是情有可原。
老师阴沉着脸,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她的表情比以往生气的样子还要可怕,我感觉有些不适应地想离远点。
“迷路了还好,要是……”
明媚的阳光凸显着班主任阴沉的脸,我们已经走到了中庭,再往前穿过一年级教学楼就会到校门。
天气并没有在我的心里留下安全感,主要是变化太快的如月老师给予了我过大的压力,或许还因为对接下来不好差事的猜想,我整个人都有些郁闷起来。
“我认为你们这些同年纪的同学应该会有话题。”
很快平静下来的班主任,又做出了平常的样子,这熟悉的语气让我知道她绝对不会给我说话的时间,因此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打开自己的鞋柜开始换鞋。
“你是班长,学习方面又有家里人教导,为了不打扰别人就先帮我把那个人抓回来吧。”
“用抓也……况且,如月老师,我不知道新同学的样子。”
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到刚空下来的手上,然后以严厉的眼神看着我。
“你刚刚穿鞋的姿势!”
只是稍作提醒便不再多说,这又是打破我眼界的一幕,以往要是我故意做出这些不雅的姿势,如月老师都会对我呵斥,这次却只是说了一半,或许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挎包不在旁边也说不定。
“给你的纸上面是去那个人家的地址,我还有事。”
如月交织,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