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妮不傻，她自然明白对方哭泣的原因。
刚才瞪她的那一眼，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很长时间没有人敢在莉莉安妮和别人“谈判”的时候这样拆她的台了。
要知道，就算是长公主莉莉安娜这么做，也得考虑一下惹恼妹妹之后的善后问题。
她知道，露西亚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作为血月未来的统治者，身负着统合大陆的责任，她一直都明白取得他人信任的重要性。
而她现在才突然发现，这件事情除了“很重要”以外，也“很必要”，她很享受露西亚的信任。
明明只是自己无意之中许下的承诺，莉莉安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小俘虏的喜怒哀乐，也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这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骑士少女，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她的朋友，以至于对待她时，莉莉安妮惊讶地发现，自己狠不下心来。
是因为血脉的联系吗？或许吧。
“好了，好了，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莉莉安妮并不太会安慰别人，她比较擅长威胁和恐吓，反过来的事情并不在她的业务范围之内。
“吸血鬼，你，你到底…”塞西莉娅的哭声把莉莉安妮的注意力再次扯走，本来已经希望渺茫的谈判被中途打断，少女已经接近绝望了。
“露西亚，你先在这里等下…”莉莉安妮安顿露西亚先坐在莉拉尼旁边，她的脸上少有地带上了一分无所适从。
莉拉尼轻轻拍着少女的后背，随后温柔地拥她入怀。
“塞西莉娅，那个，咳咳。”莉莉安妮低头，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试图籍此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你说，你的一切？”
“嗯。”少女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救回我的父亲，然后，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莉莉安妮轻蹙眉头，这话说的，怎么搞得我像是个…一样？
“我不保证能救回你父亲，我只会尽力而为。”想了想，莉莉安妮还是补充道，连人家父亲究竟是不是被抓了还有待考据呢，现在就答应救出她的父亲，不是自己的风格。
“…一切按你说的来，吸血鬼，反正我也没有谈判的筹码。”少女轻轻地说，她抱着自己的腿蜷缩起来，无声地啜泣着。
莉莉安妮挥手，绿色的藤蔓将团成一团的塞西莉娅暂时塞进了一个空着的帐篷里，她转身向露西亚的方向走去。
“你究竟是怎样看待我们的，莉莉安妮？”
看到熟悉的那团白毛走来，露西亚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你的眼中，我，还有我的姐姐，还有莉拉尼，你究竟把我们当做俘虏，还是属下，还是…？”
最后停顿的时候，少女的声音显著加重，语调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份期待。
“我们知道，我们是人类，你是血族，我们是敌人，但是你似乎并没有按照对待敌人的方式来对待我们。”莉拉尼在一边补充说，“你，究竟…？”
莉莉安妮停下脚步，兀自沉默着，在场的其他人也沉默着，就连塞西莉娅从军帐中传出的微弱啜泣声，也湮没在周围军营里的嘈杂声中。
“按照我的计划，你们应该只是我的工具。”莉莉安妮终于开口，她仔细斟酌着用词。
“但是，就算是真的工具，用久了也会有感情。”莉莉安妮轻声说着，“何况你们几个是活生生的人类。也许，工具用久了，就成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了吧。”
露西亚的身体一震，莉拉尼温柔地替她梳理着头发，两人都不再言语。
“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声音从另一侧突兀地传来，露西尔开口，问出了她酝酿许久的问题。
“如果你想征服这片大陆，杀掉我们所有人是更简单的办法。”
“我的计划…”莉莉安妮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她看向朝阳升起的方向，那是精灵岛所在的东方。
“露西尔，还有你们几个，来听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露西尔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莉莉安妮觉得，向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隐瞒血族的真正目的，现在看来已经不再是个好选择了。
在朝阳柔和的光晕中，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她们都想知道，眼前的白发少女，究竟有着怎样的谋划，以及她们在这计划中的位置 。
“事情就是这样。”结束了冗长的介绍，莉莉安妮长出了一口气。
“通过这样的方式统合整片大陆，真的可以吗？”露西尔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么…”
“那就要仰赖圣殿骑士小姐保护我咯。”莉莉安妮放松下来，少见地开了个玩笑。
“…我会的，我对我的剑起誓。”
“嗯？”
“你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子民，我保护你，既是因为你说的，我姑且理解为--你和我们，是同伴；也是因为人类的未来早已独木难支。”露西尔说，“何况，我已经对你宣誓效忠了。”
“我也会保护你的。”一边的露西亚倔强地仰起小脑袋，“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做同伴的话，我也会保护你的。”
“就像你当时保护莉拉尼一样？”莉莉安妮忍不住问道。
“你这个吸血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露西亚刚刚被莉拉尼整理好的头发又炸毛了，莉拉尼牵住她的手，握得很紧。
“虽然，你很强，我没法保护你…”说到这，露西亚的声音略显落寞，“但是，我不会轻易认输的，白毛恶魔！总有一天，我也要把你的黑历史挖出来，调戏你！”
“嗯。”莉莉安妮很乖巧地点点头，“加油呀，黑头发的骑士大姐姐。”
“你，你在说什么，你被夺舍了？”露西亚愕然地看着面前保持着乖巧坐姿的白毛萝莉，“你正常点，我害怕。”
“你说的呀，要保护我。”莉莉安妮水灵灵的红色眸子里流转着狡黠的光，“那我自然要乖乖地接受保护啦。”
白发的少女一脸认真，加上她本来就鲜少变化的表情，露西亚分不清对方是在戏弄自己还是出自真心，但是，也许，不重要了。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现在自己好像真的和这只白毛是姐姐说的，“同伴”关系，不是主仆，更不是敌人。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并不算讨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