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帝国首都,双月城内。
城里最近流传着一个令人不安的传闻,帝国的内部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叛乱。猜疑的声音一经出现,便愈演愈烈,大有席卷全国的趋势。
传言出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当今女皇陛下自从完成了初拥仪式之后,就逐渐地开始退居幕后,不再亲自过问政事,甚至将权利部分地又还给了贵族。
现在的血月帝国,贵族的势力已经隐隐有压过皇室的趋势了。即使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贵族,也不得不优先壮大自己的势力,免得被其他贵族吞并掉。
在这样的背景下,血月的朝堂,正向着堕落的边缘滑落。女皇的威严就是现在束缚在那些野心家身上的最后一条缚锁,一旦崩断,血月必将瞬间陷于内乱之中。
虽然女皇还没有正式宣布退位,但是众人都明白,当初朝会上的一年之约,恐怕女皇陛下是认真的,而在二位公主真正坐稳皇位前,血月帝国要经历怎样的动乱,没人知道。
此时,距离那场决定帝国未来命运的朝会,已经过去了七个月。
更令不稳定的局势雪上加霜的是,前线的情况,也越来越向着对血月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本来迅速推进着的战线,停滞在了残阳城的附近。第二集团军的攻势被呈犄角之势的两座城市合力抵挡住了,教廷直属的剩余三个骑士团也已经全部都开到了失落的残阳城附近。
一时之间,血族前线的兵力陷入了明显的劣势,人类狂风骤雨般的反击开始在残阳城前展开,莉莉安妮也不得不采取守势来避免更大的损失。
文治松散,武攻受挫,帝国本来稳定的局势逐渐变得暗流涌动,不知道有多少条不安分的鱼正在水面之下做着准备,想从即将到来的动乱中分得属于自己的那一杯羹。
“女皇陛下,您还是不批准我的请求么…”在每月一次的例行朝觐会议上,帝国南境驻军司令,第一集团军的军团长柯克兰侯爵半跪在地上,动作相当谦卑,语气中却掺杂着一份不明显的寒意。
“…那件神器,现在我并没有办法使用。”女皇的语气平淡,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你妻子的事,节哀。”
“臣明白了。”柯克兰侯爵退下到一边,他的目光恢复了平静,只是在那眼瞳的深处,一丝不易觉察的疯狂从他涨满血丝的眼底渗了进去,不消几秒,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女皇陛下,您说,您没办法使用吗?那就只有由我自己来试试了。
接下来的朝会内容他压根没有听,等到朝会结束,他便借口因妻子的过世而过度悲伤,立刻踏上了返回领地的归途。
女皇卡特琳娜并没有阻拦,只是叫侍卫赏赐了他些财物,作为对他丧妻之痛的抚慰。
坐在返回自己领地的马车上,柯克兰侯爵疲倦地闭上眼睛,这几个月来,他在朝堂上的请求一再受挫,失败的情景在他的眼前一次次地重现。
放下身段的请求不行,低声下气的哀求不行,果然要取得自己需要的事物,靠别人是不可靠的,哪怕对方是权势通天的女皇,哪怕自己的家族曾经有功于她。
对她来讲,自己就是一张好用的牌而已,有用时拿在手上把玩,等到出牌后,失去价值的自己就会被丢回牌堆里呢。
萤火虫在路边闪烁,马车缓缓停下。侯爵隐隐约约能听到车外有士兵的声音,混杂有小孩子的呜咽声,柯克兰侯爵对身边的仆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下人放下车辇。
“这么晚了,你们在外面干嘛呀?”侯爵走出车厢,尽量地从他愁苦的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他蹲下身来,为了不吓到小孩和他的同伴,侯爵又尽量地把身体俯低。
“我们,我们是萨尔村的…”稍微年长一些的孩子努力地止住哭声,用畏惧的眼神看着面前贵族打扮的血族,“我们偷偷跑出来玩,可是天黑了,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所以你们就来路上拦截候爵大人的车驾吗!”一边的士兵呵斥道,“耽误了候爵大人的要事,你们…”
“好了,好了,不到路上来,他们也遇不到能帮助他们的人呀。”候爵勉强地笑笑,“你们几个,护送孩子们回去吧,不要凶他们了。”
“是!”候爵大人亲自开口,士兵也不敢说什么,带上几名同伴和孩子们一起离开了。
柯克兰侯爵坐回车上,他本来灰暗的眼眸中带上了一抹颜色,望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他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记忆中温暖的那些晚上。
那时的天上也有繁星点点,那时的女儿还小,她躺在他的身上,甜甜地叫他爸爸,妻子穿着她那件最喜欢的浅灰色礼裙,温柔地看着他们父女。
她美丽地不可方物,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橙黄色的蜡烛烧干了他的忧郁,在如梦似幻的,柔顺缎带般的幻想中,他再次与妻子跳起那支舞蹈,在月光的辉照下,她悄悄地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而当他注意到这一切,拼命地想要看清,再看清一点的时候,旖旎的美好也罢,醉人的暖意也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在他眼前闪烁着的不再是妻子那美丽的双眸,仅仅只是冰冷的群星。
万物在此终结,他掩面痛哭起来。
“女儿啊,原谅父亲的决定吧…”
侯爵的车队缓缓驶入柯克兰城,不久之后,第二队,第三队,标有不同徽记的车辆不断地驶入这座巨大的城市。
城内的议事厅正在召开盛大的宴会,绚丽的烟花和豪华的装饰装点着这座雄伟的建筑,议事厅内的觥筹交错早已吸引不了市民的目光,他们只是无关的过客罢了。
城市依然沉默着,城民依然沉默着,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所有人都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不然的话,那装点在宴会厅上的花朵,这次为什么都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