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知苦
为什么又晕倒，人类男性的躯体那么脆弱吗？
意识回笼，钟离没有睁眼，阳光打在他眼皮上，奇异的情感涌上心头，那是作为魔神时不曾体会到的情感，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是——委屈。
可理智始终是占上风，答案显而易见、前晚就已得出：因为他大意轻敌了。
不怪人类躯体脆弱，大意轻敌，是他神力尚在时犯的错误。
深呼吸一口，迅速调整心情，钟离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小木屋，有张木头床，他躺着，旁边有简洁的杉木桌椅板凳，桌上放着一只杯子一个壶，屋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钟离翻身下床，光着脚快步跑到木门前，一把推开木门。
“呼……”
能打开、没被关住、放心了。
没办法，连着被锁两天，给整出心理阴影了。
被绳索勒出的淤青已经淡化，原本结实的肌肉为了维持人体能量循环而被消耗到略显单薄。盘踞在他胸肌处的小龙，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也缩小了一大圈，只有之前半个大。
“你说，你是流云借风真君的弟子……钟离，对吧？”
声音从头顶传来，钟离转身仰头，才发现头顶站了个夜叉。是那个红色夜叉。
“谢仙师搭救，我乃流云借风真君弟子钟离，途经此地，与友人突遭厄难，还望仙师一并搭救，不胜感激！”他扭头看向小木屋外的水井，这样说。水井旁，一朵柔弱的小花扎根与岩缝之间，随风摇摆。
这个角度，不好这么盯着红夜叉。而且，他不知该说什么。说他是岩神，现在正在历自己造出来的劫，快点给他汇些神力，助他早日重回神座吗？
终归是，让人看到，难堪的一面了。
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但不后悔。
魔神战争，人类本就是在夹缝中狼狈活着，他现在是人类，狼狈是必然的。
“安心啦，不会把你再丢进坑里的。”红夜叉顺着钟离的视线望去，说，“我叫应达，是个夜叉。”
应达从屋顶扔下一个苹果，钟离伸手接住，苹果落到他手上的时候，应达也落在他面前。他顺着苹果望向应达，她嘴角扬着，表情似乎是……满意。
满意什么？
在应达的审美来看，这无疑是个外表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在身负重伤、业障入体的情况下，还为了伙伴，恭恭敬敬求了她一夜。别误会，哭闹哀求谁都能做到，但不卑不亢是最难的。
如果愿望一直得不到回应，心态就会转变成急切、哀怨、愤怒、失望，对于被求助者，会产生怀疑、不满、憎恶、怨恨。这是人类的常态，但这个小伙子没有。沉稳坚定，从一而终，坚信夜叉会出于善意伸出援手、也坚信自己的诚意不会被无视，坚定地让夜叉无法拒绝。
人类的本能驱使着钟离咬了一口苹果。汁水丰盈、味道清甜。
看到这一行为，应达更是连连点头：“吃吧吃吧，我们这种特产苹果是最能消除业障影响的。”小伙子还是个老实人啊。
“你那朋友啊，小狮王把你带回来之后，我铜雀哥哥就带它回去找过，但是没找到，夜叉族地，没什么敢放肆，可能是她用自己的逃生方法脱困了。”应达绕过堵在门口的钟离，从门内右手边拿出一套衣服，走出来，连衣服带钟离一起塞回门内。
“你先吃完东西换好衣服。我们从绑你的绳子上发现族中小弟的气息，等会儿我带你去议事厅，你不是流云借风真君的弟子嘛，想必也有她的几分智慧，和我们一起参详参详。”塞完衣服，应达又把床头小桌移到他面前，桌上放着一盘酱肘子，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床头小桌还真就是在床头的视觉盲区里放着，躺在床上完全看不到，只在门口才能看到。
谁设计的……
“这里是卧室，是睡觉的地方，要不是看你水米未进，才不会把饭给你端到房间里吃呢。吃饭就要去正厅，小伙子，你学会了吗？”应达像是教育小孩子一样教育道。
千岁小伙子：“学……会了。”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端人碗，受人管吗？
早年，流云和归终聊夜叉一族的时候，他坐在一旁，也听了一段。
魔神一开始对人类是无感的，是人类有求于魔神、讨好魔神、信仰魔神，魔神才会做出回应。而大多数魔神，只是把人类当附属品、所有物，任意摆弄。
所谓魔神爱人，也只是幸存者偏差罢了。
魔神若是真爱人，又怎会参与魔神大战，让提瓦特蒙上死亡的阴影？
夜叉好战、善战且数量多，有许多魔神尝试将其纳入麾下。单个夜叉对单个魔神当然是没有胜算的，但夜叉若是倾巢出动，魔神必定没得活。久而久之，有些不想依附魔神的人类，会选择依附夜叉。
夜叉虽骁勇，但生活技能一塌糊涂，人类的到来，弥补了这个空白，两族也算是度过一段蜜月期。只是夜叉行事粗糙，饿了，看到肉就拿来吃，馋了，看到糖就拿来饮，衣服脏了，就拿干净的换，也不管这是哪个人辛苦搞来的，惹得人很是不满。但人们抛弃了自己的魔神，转求夜叉庇护，也不敢多说什么。偏偏夜叉也没有人类那么多讲究，不能体会人获取食物、衣服的不易。只是人类当初求庇护的时候，说是要做一家人，在夜叉的理念里，一家人，有东西就是要分享的，他们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久而久之，怨气积攒，新生一代没有经历过魔神奴役的人类，又怀念起信仰魔神的日子。
人类打不过夜叉，但可以通过挑拨离间分化敌人，借力打力。
就这样，夜叉一族内战，两族老死不相往来。
“你知道，抓到金鹏的那个魔神，有什么能力吗？”议事厅内，六臂大汉浮舍这样问。
夜叉不愧是夜叉，就是直白豪爽，问出魔神能力、找到魔神位置，直接杀过去，才是真男夜叉的行事风格。
再度体验到穿着衣服的安全感、与三位夜叉同坐一张圆桌旁，钟离略想一瞬，回答：“那魔神可以驱使魔藤，催眠人类。但只有这种能力，大概不足以拘禁一名夜叉。”
“魔神为什么要抓你，金鹏为什么要救你？”蓝色的水夜叉伐难问。
“这……我并不知晓，但可以推测一下，不过，能否请诸位仙师告诉我，你们的小弟金鹏，除却夜叉的骁勇善战外，还有什么能力？”钟离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应达眉头微蹙，道：“金鹏……还可以吞噬美梦，这和魔神有什么关系吗？”
“魔神的力量源泉较多，一是提瓦特大陆的元素力，二是自身天赋的特殊力量，三……是来自信徒微乎其微的信仰力。”钟离分析道，“如果金鹏靠的是吞噬美梦增强自身力量，那魔神应该是吞噬恐惧增强力量。”
“不，不可能，金鹏是个温柔的孩子，他不会为了追求力量就去吞噬别人的美梦！”应达可听不得别人贬低自己家孩子。
“但是魔神会控制你的弟弟，他被魔神抓走多久了？”钟离平静分析。
“十来年。”伐难回答。
“为什么不去救？”钟离问。
“因为完全找不到。”伐难说，“每次找到一点线索、听闻到金鹏被迫作恶的消息，只要到了事发地点，很快就会断掉。”
地广人稀，消息闭塞，难免的。
“这魔神很擅长隐匿踪迹。”钟离点点头，问，“夜叉族地方圆千里内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上次甚至跑到岩神的地盘，差点被一个叫若陀的大胖龙给压成饼。”浮舍回答。
“地上山洞、山涧，地下溶洞、水道之类的地方也找过了？”钟离问。
“找了，没找到，气得浮舍大哥挖了不少深坑。”伐难回答。
真不错啊，那个深坑居然是这么来的。
“那，天上呢？”钟离问。
“天上？”三夜叉面面相觑。
“跟我来。”钟离起身，走出议事厅外，仰望天空，三夜叉也跟了上去。
天空……天空上有天空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难道是，这魔神用神力把偌大一个领地都隐去了？
议事厅外是一片小广场，小广场中央有个比武用的、高高的大擂台，擂台下面摆放着几盆盛开的花卉，没想到夜叉莽夫也有如此闲情。钟离爬上擂台走到中央，极尽目力、环顾四周。
夜叉族地背靠大山，前方是一块种植作物的平原，再向前是凹凸不平的丘陵山地。族地内的建筑都是杉木搭建，所谓靠山吃山没毛病。山上有山泉，但夜叉还是打了水井，又或许是和夜叉相处的人类打出来的。
“这几盆花，是谁的？”钟离问。
“伐难的吧。”应达说。
“不，不是我的，我没有养花的闲情。”伐难否认，“我还以为是族老的，夜叉老了就爱养个花花草草什么的。”
“嗯？不对吧，那天族老还和我夸应达有女孩子样了，知道喜欢些花花草草而不是打打杀杀了。”浮舍补充。
“不可能，我怎么会养花，我养什么死什么，只有小狮王命硬才没被我养死好嘛。”应达连连摆手。
钟离跳下擂台，搬起一盆花，往地上一摔！
“砰——咔啦！”
花盆应声而碎，花也摔在地上。
无事发生。
浮舍跟着钟离下来，看着碎了一地的盆栽，问：“你摔它干嘛？”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捡起地上的花，抖抖根上的土，双手抓住植株，左右手同时发力，就那么一扯！
瞬时间，植株化为黑雾，冲天而上，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锁定后山，极速飞离。
“有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议事厅只有你们三个？”钟离转身看向还站在擂台上的两夜叉。
“呃……今天是本月的业障拔除日，我们夜叉很容易沾染业障，业障又很容易造成精神问题，所以每月大家都会挑个固定的时间一起去后山灵泉泡澡，把业障泡出来。原本是打算明天开大会讨论的，我们想先开个小会。”应达说道。
“有危险吗？”钟离问。
浮舍摆摆自己的六只大手，摇着头说：“怎么会有危险呢，大家都不带武器的。”
是，夜叉不带武器，就不会有人有危险，这个思路没错……个鬼啊！
有没有考虑过有危险的是自己？
思路转得飞快，钟离抄起旁边武器架上的长枪，拔腿追向黑雾远去的方向。
“浮舍大哥，这个人类说的是，我们可能会有危险。”伐难解释完，也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把趁手的兵器，跟上钟离。
应达从擂台跳下，站到武器架前迅速扫了一眼，直接抱了十来把兵器。
“浮舍大哥，你手多，你多拿点啊！”
浮舍这才反应过来，两条大腿迅捷如雷、六条手臂翻飞如影，横扫整个广场的兵器架，而后也追了上去。
那么多魔神想要利用夜叉都不成功，这魔神是如何控制夜叉的？
作者有话说：
米游社同名：背上行囊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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