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斯拜·因赫尔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后背上插着的那把短刀。
已经向他投降的柯内特,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他的背后,并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此刻正紧紧地握着刀柄,继续用力把短刀插入他身体更深处。
反应过来的斯拜转身一脚将柯内特连人带刀踢飞了出去,被从血管中释放的血液在极度激动的情绪带动下从背后的伤口中喷出。
“混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想一起死吗?!你这个背叛者!你这个信义的无耻小人!”
“我……本来就……没在乎过什么……信义之类的。”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柯内特咳出一口鲜血,用虚弱的声音附和着斯拜的指责,“不想死的话,就……解除结界啊?呵,就算是高阶魔法……殿下所用的也不过是……并非注重杀伤的——”
“你休想!”
“那就一起死吧……为殿下而死,我……没有丝毫遗憾……”
啧!两个疯子!但斯拜·因赫尔特明白她的意思,她说的解除结界确实是应对方法之一。那个女疯子即将构筑完成的是风系高阶魔法,根据魔法阵上的图案来判断,应该是【至高之息】。理论上这种魔法一旦完成,能直接以难以想象的巨大气浪吹飞军队规模的人海。在记载中,这种魔法一般被用来直接摧毁敌军的阵营,有着符合高阶之名的恐怖威力。
但那个术式中并没有被编入直接的杀伤性效果,所以就算被卷入其中,也有相当大的概率不会直接死去,当然从空中摔下来的那部分伤害是不得不接下的。可如果那股可怖的气浪直接在区区方圆不到一公里的【断绝结界】内爆发出来,结界中心的人断然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而就算是位于边缘,也只能认为九死一生。
“所以我不会停下·只要我不停下·风会带着我继续前进”
“就算迷失了方向·只要我不停下·风会带着我回归正途”
斯拜·因赫尔特绝望的看着几乎已经完成的巨大魔法阵,而咏唱词也已经进入尾声。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足以准备下一把炎枪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那真的是人吗?!在之前那样高烈度的消耗战之后居然还能有足够的魔力单人构筑出高阶魔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狂怒着,咒骂着一切时,反而是柯内特坐在地方发出了相当不符合她风格的狂笑。
艾莉西娅看不到这些,短短半分钟不到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数次近乎晕厥,但偏偏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撑住了。【至高之息】对魔力的消耗量远超她原本的想象,再加上对自己魔力残存量的估算不准,原本已经注定要失败了。
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在明知注定失败情况下,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仍在死撑着继续构筑。
或许仅仅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对自己的最后挣扎吧。
但现在,始料未及奇迹的出现在了这里,完全想不明白,但正因如此才是奇迹吧。那支法杖到底算什么啊?明明留给自己了,维克多那家伙倒是在信里说明一下啊……
但总之,只差最后一步了。遗憾的是,在这之后是生是死依然得看那条毒蛇的选择,但怎样都好了,万一对方真的选择同归于尽,那自己唯一感觉相当抱歉的就只有柯内特。
(确实,也认为那个家伙对柯内特性命的保证完全无法信任。但说到底,呵,我可真是自私啊。现在才想这些事,也只能算是我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了。)
(都说了那样的话了,还擅自让她活下去,最后又擅自为了自己而拿她的命一起放进赌注,我可真是个垃圾到无可救药的垃圾啊。)
千万不要原谅我,柯内特。
“所以·现在的我·没有迷惘。”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至高之息】!”
混合着大量魔力的、无限的风从巨大的魔法阵中吹出。经历了之前战斗后、地上仍幸存的野草此时被飓风般的气流直接连根拔起。不需要多久了,只要再一句话的功夫,这个结界的空间就已经不足以让风保持现在的“温柔”了。
“呃啊啊啊!解除吧!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艾莉西娅——!”
原本透明的结界,随着解除的口令,闪烁了一下蓝色的微弱光芒,紧接着散去。失去了结界限制的狂风席卷起周边的一切事物,肆意地继续乱舞着,在无人知晓的停歇之时前,它将不会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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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失去对时间概念的掌控了。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月亮,柯内特只能判断出,现在和自己丧失意识前同样正处于夜晚。
“……殿下……”
“……”
“殿下。”
“……”
“殿下?”
“……”
正背着她的、和她同样满身破破烂烂的艾莉西娅,没有对她呼唤做出回应。
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根本无颜再见柯内特。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在持续了不知多久的风暴平息之后,在不知多远的位置找到了侥幸落在柔软草地上的柯内特。虽然全身都是伤口,虽然气息非常微弱,但柯内特还活着。艾莉西娅就这样背着她,继续走到了这里。
“殿下,您没事吗?”
“这句话我才该说吧……柯内特,别叫我什么殿下了,我不配。”
“可是,殿下一直都是我的殿下。”
“……”
“殿下?”
“……”
“殿下?”
“……”
“殿下?殿下?殿下?”
“……你到底想怎样啊?”
“没什么,我就想让殿下理理我,嘿嘿。”
“柯内特你……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明明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还不顾你的安全把你卷入了高阶的风系魔法……你真的差点就死掉了,你难道不应该趁现在给我背上捅一刀才对吗?”
说着说着,夜色下也不知道是谁的眼泪,但确实是泪水滴在了脚下的土壤里。
“可是,殿下一直都是我的……殿下啊……”
背上的声音变得逐渐微弱起来,而柯内特刚才还不老实地勾着艾莉西娅胸膛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柯内特?!柯内特!你想怎么叫我都好!随你喜欢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不要睡啊柯内特!坚持住!我们就快到了!你很快就能得到治疗了!”
艾莉西娅逼迫着自己的身体迸发出最后一点能量,绝望地呼喊着,拼尽全力地向着她已经看到的、索夫兰克边防军排成长队举起火把的一串火光、就这么不像样地奔跑着。
“我不准你死!我命令你不准死!柯内特!”
“嗯,这可是殿下说的,柯内特一字不漏的都记住了。”
“?”
嘿嘿。睡了好几个小时,根本就精神的很的柯内特的右手,又再度不老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