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命的一天是不是终于结束了？
回到旅馆自己的房间后，夜无染直接脸朝下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鱼幼薇、裴素影、刘约画，姬无辞。
在一天之内，与四人分别约会。
不，只有跟刘约画一起时……那才不叫约会。
哈，身心俱疲。
尤其是心理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感情汇聚到一起，让他想要直接通过睡觉来逃避。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个大问题需要处理。
“安梦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夜无染太了解他这个师妹了。
自小就极为喜欢黏着他这个师兄，堪称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作为夜无染脚踏四条船的始作俑者，她的心思可以说是非常活络，但事情一旦跟夜无染挂钩，就会展现出离谱的责任心和行动力。
然而一整天里，夜无染自始至终都未能感受到师妹的气息。
这让他多少有些担心。
强拖着疲惫的身躯，夜无染想要去隔壁师姐师妹的房间看看。
敲了敲门，门里发出了师姐的声音。
“哎呀，这个气息是小无染吗？我们都已经准备就寝了。请问有事吗？”
“就寝……这么早？师姐说我们，那安梦瑶果然也在？”
“嗯，自然如此。而且她似乎睡着了……需要我帮你叫她起来吗？”
“啊，不……不用了师姐。那我也回房休息了。师姐晚安。”
“好的，晚安，小无染。对了，明天可决不能在辩论会半途中离席了哦，毕竟……”
有大事要公之于众了。
“诶？”
是错觉吗，师姐的嗓音一如既往地软糯，但唯独最后一句话，却透出丝丝缕缕的凉气。
夜无染没有选择追问，因为屋内不知为何竟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衣物与肌肤摩擦才会发出的声音，或者换句话说……换衣服的声音。
“说起来今日在文庙内的成衣铺子选中了一件亵衣……反正小梦瑶也已经睡了，无染帮师姐看看吧？”
“不了师姐，我也该睡觉了，晚安！！”
夜无染慌忙逃走了。
师姐与师妹的房间内，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狐媚般动人的女子叹息道：“啊啦可惜。”
随即她扭头转向自己那瑟瑟发抖的小师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温柔：“那么小梦瑶，昨天你和小无染晚上到底出去干什么了，能跟师姐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吗？”
——
文庙。
提供给儒生的宿舍，原则上讲是四人一间的。
但若是学问获得了认可，亦或已经预定为贤人君子，当然，或者你有一位好恩师的话，自然就能分到单人间。
鱼幼薇这三点全都满足。
她的文章所表达出来的对儒学的解读甚至能够获得学宫祭酒的赞美；她很早就已经被确立为贤人了；还有就是她的师父是儒家历史上第二位女子书院山长，地位尊崇。鱼幼薇本人也颇受师长们的宠爱。学子们也对这位文静素雅的学姐颇有好感。不论任何人与她请教学问她都会事无巨细地加以解答，完全没有成见。
可以说她现在就是儒家的一个招牌。她的存在本身就鼓励了那些立志要在文学之路上有所建树的女性，同时她也体现出了儒家对女性求学的态度。
这就是人生赢家的剧本吧，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所到之处就只会受到人们的追捧，她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有所成就。她的道路上没有困难，她的前方一片光明——
什么的，怎么可能呢？
早就已经确定了，自己人生的走向。
早就已经知晓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早就已经释然了，自己背负的使命。
早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本应能够，拥有的一切。
不说那些爱慕她的儒家学子，就连对她恩同再造的师父都不知道，鱼幼薇的另一面。
少女活着就只是为了那么一个目标而已，除此之外其余的全都不重要。
而现在，以夜无染为踏板，终于迈出了崭新的一步。
是了，夜无染于她而言是工具人。
就好像你需要梯子，于是就找来了一个梯子，踩着梯子，一步步向上。
夜无染对鱼幼薇而言就是那个好用的梯子。
工具达到了应该发挥出来的效果。
就今天的观察而言，那个贸然出现在夜无染面前的人应该会很恼怒吧。
等他回到家后，自然会将今日之事传达给他的兄长。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
无法确定夜无染究竟是不是我恋人的你，是会急躁地想要确认，亦或继续选择观望？
鱼幼薇猛然合上了书。
因为用力过大，书页被挤压到一起。
应该会造成一定的损害吧，但鱼幼薇完全不在乎。
她本来就不爱看书，自然不会爱护书。
她即便在走路时也会看书，但却从来都不是为了吸纳手书中的内容，而是为了加深旁人对她的印象感。
眼下，白天与夜无染约会时的那种清丽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周身都环绕着某种低迷气场的少女。
其实少女早就有恋爱的目标了。
只是对方也并非“等闲之辈”，那是一位担得起“风流才子”的儒家子弟，和鱼幼薇一样是贤人，时常因为混乱的女性关系而遭到斥责。
那人才是鱼幼薇的目标。
鱼幼薇答应夜无染的告白，并且和他当众在学堂约会，就是为了试探那个高傲之人的反应。
他应该是觉得鱼幼薇一定会是自己的掌中之物才迟迟没有出手吧。
既然如此就着急一下吧。
当然，考虑到对方的占有欲，绝对不能知道自己已经是别人的恋人了，那样的话对方或许就会直接放弃。
所以鱼幼薇才提出隐瞒恋人的关系。
几乎可以这么说。
她从昨晚见到夜无染第一面起，就始终在撒谎。
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
在夜无染的大脑中构筑出来的鱼幼薇的形象，全都是假的。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是经过明确计划后的产物。
“亦如走上舞台后每一步都能踩在相应位置的戏曲演员”，这句话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其涵义会有稍许不同，但在鱼幼薇身上，就只能说她演技精湛了。
鱼幼薇闭上眼，再次于心里推敲了一遍自己的深远谋划。
她并非精于谋略的纵横家弟子，但她学习了很多，即便无法面面俱到，却也足够严谨了。
鱼幼薇不禁有些感慨。
男人作为棋子之际，真是极为好用。
第一步计划中的夜无染也好，第二步计划中的儒家弟子也好。
她对那儒家弟子没有丝毫愧疚，说到底会选中他，也差不多是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念及此，少女嘴角轻勾。
至于夜无染……
鱼幼薇轻轻抿嘴。
就请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都归于自己的有眼无珠吧。
（“亦如……”这句话最早出现在两人分别的时候，有兴趣可以回头再看一眼。我说过有两个爆点，一个是刘约画的举止，一个就是鱼幼薇视角的这里。不知道各位觉得这两个转折是会过于生硬还是能够算神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