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只是猎户多猎杀了几条狐狸,就有可能被那些狐狸的老祖宗盯上,上个身儿让那猎户自己扇自己的巴掌,都会令那家人提心吊胆,或许当地山水神祇城隍爷就能解决,而若是没辙,就会想着找你们游侠。
“当然也或许会有下山历练的仙师路过,见着了就是一记术法轰过去,降妖除魔卫道,还会记下来作为自身的一件功绩。但当真需要做到那种地步吗?狐狸老祖真的就该死吗?就我所知,最起码这种尚且‘有的谈’的情况,【游侠会】不会选择最省心省力简单粗暴的法子。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以及……节葬。作为墨家三脉之一,我始终觉得【游侠会】是要远远优于其他两脉的。当然我对墨家的学问也没太多研究,这也不过就只是我自己极为粗浅的想法罢了。”
最后夜无染摇摇头总结道:“你们真是太累了。”
世间小事千千万,即便是在墨家内部,也并非全然认可【游侠会】的理念,但是各脉相安无事,只是都在通过自己的法子让世界变得更好。
裴素影被说得脸微微红,摇头苦笑:“【游侠会】有专人负责统计和汇总来自各地的请求,并且会根据性情分配任务。我基本上都是到了地方,递出一剑就完事儿了。”
她这么一说,夜无染是彻底知晓裴素杉的担忧之处了。
说真的,夜无染认为自己的护道顶多就是护着人不受到伤害,但要护人道心,那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所以他现在的目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希望他和裴素影不会撞见什么惊天阴谋,务必顺顺当当地过完这一年。
游侠在外,基本上是没什么载具的,徒步而已,若是收到信函被告知事件紧急,才会御风。
同时墨家游侠也和普通江湖游侠一样,即便是修士也不会享福,野外过夜就是升起篝火找个地方露营,在城镇落脚的话则选一处普通旅馆歇息。
所以夜无染带出来的那艘琉璃辇也就没太大用处了。
夜无染是在早晨和裴素杉见面的,御风远游了几个钟头,眼下和裴素影走了没多久,就差不多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听闻夜无染要做饭,独行时从未考虑过吃饭问题的裴素影也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文庙时夜无染做的实在是太过印象深刻了。
而这一次,饶是裴素影也晓得夜无染准备的食材……相当之好。
灵气浓郁,或者用山上普通人都明白的话,就是皆为相当不错的进补之物。
裴素影轻声问道:“是为了……破境?既然如此,我如果也吃得话,会不会不够?”
夜无染笑着摇了摇头:“卖我食材的朋友,我每个月都会与她联系一次。就相当于笔友吧。聊聊修行或者近况,我会随信将钱也寄过去,她的来信则会附赠食材。再说,一人吃饭也太寂寞了。请陪我一起吧。”
仅在对付女子来讲,夜无染还算是小有情商。
这话搁在一般木头人那里,怕不就是“不差你一张嘴”了。
说完后,夜无染心里默默唏嘘。
他对那个笔友是有好感的,而且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当年那次游历委实太过凶险,甚至于夜无染本人都早就心存死志。现在夜无染再回顾那段经历,他承认那一次他的道心几近崩碎,脑袋里都不是一团浆糊,而是满满的污泥,如果有人能在那时候看穿夜无染的心境,唯一能够看到的也就只有放眼望去看不到边的枯寂坟茔而已。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回归正常的,就是当时同在秘境之中出身农家的少女。
到了该考量自己“人生大事”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于是除去每月固定一次的寄信外,还额外寄了一封。
可惜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而且在后来她寄来的信里,也完全没有提及那封略微带点告白性质的信件。
夜无染当时很是失落,但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一个暗示:道侣是不可能的,但继续做朋友,没有问题。
于是他的心情就又好了几分。
夜无染瞧着锅中咕咕嘟嘟的食材,想着距离他寄出那封带有告白性质的信后也有两年时间了。但两年内她始终未曾说过自己有道侣了。这倒也不奇怪,山上修士终归是专注于修行的,情啊爱啊基本真的是只看缘分了。
只是反观自己,都已经有两个老婆了……
夜无染轻呼一口气。
由元婴跻身上五境时,会不得不面对自身心魔。
那是每位修士都必须跨越的关隘。
心魔的种类不一而足,并且有可能幻化出任何存在。
夜无染能够预测到,届时他的心魔其实就只会是自己而已,亦或要再加上……
暂且压下全部杂念,只待一场必然来临的大考好了。
被说是逃避也无妨。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先欠着,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破境入龙门,然后去跨境挑战慕容风花。
——
美美享用午饭后,二人再度启程。
一路上都是裴素影在讲自己的江湖阅历和奇人异事。
比如山神与水神互相争夺地盘啦;比如精怪强掠妇人啦;比如江湖剑客雨中对决啦;比如为报灭门之仇的少年蛰伏数年最终一举捣毁仇家啦;比如狐魅悄然变幻破败古寺的面貌“招待”读书人啦……
说到最后一个,裴素影突然就闭嘴了,视线游移不定。
夜无染非常理解。
儒家坐镇的这座天下,并不反对草木精魅或者山水精怪灵智开化,登山修行。
其中又以狐狸最多。
她们确实是相较而言最为无害的存在,而且尤为欣赏读书人,有才气的更佳,对于负笈游学的,更是不介意为他们编织一场梦幻般的邂逅和只愿长睡不愿醒的好梦。
夜无染所在的宗门就有一只早早就有了化人能力的狐魅。明明是非人之身,但【琉璃坊】全然没有所谓的芥蒂,依旧是将其收为祖师堂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