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子杉并没有让任何人去查，但他是皇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这本来就是事实，更何况现在有战事，也没人能去调查。
不过如果能让整件事的真实性提升一个量级，那某些人肯定要吃些苦头。
刑狱大牢里，狄芷兰看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昨晚没有睡好觉的老妪，叹了口气，道：“没承想，你居然还是个术士。不过身处此地，你这把老骨头就莫要折腾了，有什么说什么吧。”
这间牢房的布置相比较牢狱这种词汇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整个房间内都被打扫得很干净，床铺也是崭新的，虽然不大，但还有一扇小窗能够透气。
阳光从那里投射进来，照在昏暗的房间里。
一个身穿锦衣的老太婆端坐在中央，她的前面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有几个馒头和一碗粥。
“老婆子耳朵不好使，不知道大人在说些什么。”楚玲半眯着眼，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缓缓说道。
狄芷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过了这么多年舒坦日子，在这里不好受吧。”
“还好，老婆子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楚玲脑袋半垂，接着说道：“狄大人堂堂朝廷命官，愿意跟我一个老婆子一同身处此处，倒也值了。”
“...”狄芷兰沉默了半晌，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楚玲，实话告诉你，殿下说了，你招不招，都无所谓，楚家上下，一律斩立决。”
此话出口，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楚玲并没有露出什么慌乱的表情，反而回了一句：“狄大人，你可知道，老婆子的手里，握着多少条命。”
“你说，要是她们听到些风声，会作何感想。”
楚玲缓缓抬起头，苍白的发丝搭在眼前，看起来颇为憔悴，“如今大敌当前，你说她们是想让朝廷秋后算账，还是一不做二不休...”
后面的话，她并没说出口，但是在场的两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当初查探季家告御状的案子时，便已经对这件事有了一部分的了解。
事实上，这也是狄芷兰不太情愿这时候对楚家动手的原因。
皇后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如今怎么审，也都成了问题。
当然，这也不是她该过于操心的事情。
因为白子杉早就想好了一切。
随着二五仔单今歌弃暗投暗，如今能动手脚的只剩下楚玲一人，随着对方落网，他打算借机铲除掉皇城中所有不安分的分子。
对此，她自然是需要军队的力量。
“殿下，皇上想要出宫这事...”内侍太监带来了一个消息，从宫里传来的皇上的口谕。
“这事还用问？”白子杉斜了他一眼，“当然不行，谁敢让陛下出宫，就让人砍了他的脑袋！”
“呃...喏...”
内侍太监悄悄用手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也不知怎的，自从城外来了藩王的叛军之后，皇后的脾气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城外的动向如何？”白子杉没再管这件事，他怎么可能会让少帝来这种地方，别说他不同意，就算是文武百官也都不可能同意，谁敢同意那谁就细作。
“回禀殿下，敌军仍在观望，但离再次攻城应当不远了。”
“嗯，这次，应当会比上回更为艰难，让将士们吃饱喝足，谁敢克扣，一律斩首！”
“喏！”
今天会打吗，当然会，或者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楚王都不会停下进攻的脚步。
或许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不到正午，外面再次传来了战鼓声。
同时，东西两个城门也不再像昨日那般清闲，楚王压上了更多的大军，并且攻势更加迅猛。
“将军！”
玄武门城楼之上，一名传令兵赶到空青筠的身前，朗声道：“白虎门急令！城外之敌，不下十万之众！”
那传令兵说完，将一支箭矢递到了空青筠的手中。
这是一种讯号，是云麾将军叶卓逸跟她之间的约定，如果拿出了这枚箭矢，就意味着白虎门有失守的风险。
空青筠面色微寒，这才刚开始，那边竟然有如此大的危机。
“不应该啊。”空青筠有些奇怪，如今玄武门瓮城被攻破过一次，理论应该从这里继续主攻才是。
佯攻？她在心里思忖了片刻，但旋即又摇了摇头。
如果是佯攻，叶卓逸应该不会看不出来。
好在只是一枚箭矢，说明风险还不是太大。
“调遣左右神威军各万人前去支援。”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空青筠还是下达了支援的命令。
“喏！”
随着传令兵离去，空青筠的视线再次落回到了城墙的下方。
她可以肯定，这次楚王动用的人数绝对不低于二十万，整个皇城除了南方，几乎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怕吗？”不远的城墙之上，角楼旁，一名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的女子看着旁边手持长枪的年轻将士问道。
那名将士靠在墙垛下，紧张地透过空隙向下张望，只要有人爬上城墙，她就要用长枪把她给怼下去。
“怕啊，当然怕！”她嘟了嘟嘴，“这不是废话吗，你不怕？”
那四十来岁的老兵扯着嘴角笑了，“死了就不怕了。”
年轻的女兵顿时觉得自己头顶满脑门黑线，随后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要死你特爹的去死，我还等着回家娶相公呢。”
“哦？你有相好的？”老兵的眼里似乎是燃起了八卦之魂，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天性，她竟然这时候打探起来，也不去管下面的喊杀声。
“当...当然了，等完这场仗我就跟他成亲了。”年轻点的女兵昂起了脑袋，殊不知这句话要是被白子杉给听见了，指定要高呼你这是老将军上戏台，背上插满了旗。
“唉，你叫啥名？”老兵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笑问道。
“我叫方依，干啥？”
“那你相好的呢？”
“啧，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叫啥啊。”
“我叫六子，你叫我六姐就行。唉，这不重要，给你算算命嘛，看你俩合不合得来。”
自称六姐的老兵又用手杵了她两声，连声追问道。
方依不爽地挪远了一点，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就你这样，你会算命？你要是会算命，还用在这里拼命，早就被上面给叫去当官了。”
“哎，你还别不信，我当年可是有师承的，我师父，知道谁吗，人称江湖神算子！”六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提到她的师父，似乎还挺骄傲。
但方依仍然不屑地耻笑一声，“还神算子，那你叫啥，神溜子？”
“你看你看，说了你又不信，不如我给你算一卦，又不收钱。”
六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地接着说着：“我告诉你，我以前可不是这的人，禁军，多威风，我没那本事。早些年我是跟着代王混，你可不知道，那地方，跟特爹的流放差不多，我当年去北地修长城都没那么苦。”
“后来那边有蛮子来，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
说到这，六姐似乎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眼神有些黯淡，“那帮蛮子，真是一群畜生，你知道她们会干什么吗？会把你死掉的尸体拿去掏了，洗吧洗吧，泡盐水，用火熏。”
“呕！”
六姐的话还没说完，方依就已经忍不住干呕了起来，这倒不是她承受能力差，主要是昨天本来就来打了一场仗，死了那么多人，直接就在脑子里联想出来了。
“嘿，你个小女娃，怎么这么不经事。”六姐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接着说道：“不过我命好，靠着当年跟师父学到的一招半式，勉强算是苟活下来了。”
“后来就靠着这么一身本事，混到这天女脚下，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能这么混过去，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是要打仗。”
“唉，这特爹的都什么事啊。”六姐探出半个脑袋，瞅了一眼下面仿佛无穷无尽的敌人。
“所以你到底让不让我算？”她又往下缩了半截，扭头问道。
也许是被对方的话给打动了，方依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回道：“算，你算吧，他叫夏稷。”
“哟，还挺有诗情画意的，不是普通人家吧，你会写不？”六姐调侃了一句。
“会，我就会写自个还有他的名字。”方依展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伸手在地上捡了块碎石头，便在这上面画了起来。
方依，夏稷。
六姐看着对方的动作，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待老娘给你推算推算。”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方依看着六姐闭上眼睛，两只手掐出了一个手印的时候，虽然那脏兮兮的身子没半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但还真有一种莫名的韵味在她身上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