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看着骨头打开那扇破旧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里面那一片空旷庭院，淅淅沥沥被雨水浇灌着，进门后就是平房，门紧闭着上面门神像只剩一位了。
“进来。”骨头招呼着，叮叮当当地拿着钥匙开了门，啪一声开了屋里的灯。
宋清安收起雨伞走进屋子首先闻到一股比较浓的燃香的气味，接着看到屋子约摸十来平米，一张木制长椅上摆着衣服什么的，当中圆形大桌子乱糟放置着红纸浆糊还有旧报纸，靠墙的掉漆柜子面有个茶叶盒倒进去些沙子做成的香炉，上面还三根没燃尽的香还在飘着烟。布置简陋的客厅，除了墙上贴着的伟人画像就没有任何其他装饰了。
看到宋清安四处打量，骨头窘迫着摸后脑勺头发:“坐呗！我进去拿点干衣服给你换。”说着急匆匆跑进里屋。
“……”宋清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坐下，又怕自己湿漉漉的会弄湿长凳，他东摸摸西看看，头一回去别人家会是这样尴尬，脚底不小心踩到铁皮，低头把藏在椅子下的铁皮拉出来看了眼，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回收废品旧电器的字眼，他重新把铁皮推回去。
长椅上的衣服款式老旧像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的，不知道堆在这里干什么了，桌面上的报纸日期也是一年多前的了，一沓堆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用，无聊之下他正要认真看报纸上的内容，骨头从里屋出来了。
她已经换上短裤和宽大的短袖，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递过来一套和她差不多的短袖和毛巾:“换一身吧！都湿了。”
“好。”宋清安接过衣服进里屋，里屋是卧室，里面两张床，一张干干净净，啥东西没有只有一张竹席，另一张床堆着年轻些的衣服，估计就是骨头的。骨头的床乱之余还有一些小布玩偶，看来还是蛮有童真的。
床头还有骨头刚换下来湿的衣服耷拉在上面，宋清安看了一眼就感觉有些心跳加速，最上面还有内衣内裤，着实让他尴尬异常，连忙换好自己的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骨头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长椅上的衣服明显被她整理出可以坐的位置，她还不停拿毛巾擦头发:“搞定了？”
“嗯。”宋清安隔她一个空位置坐下，扭头看向外头下个不停的雨:“今晚可能都不能停雨了。”
“怕什么，现在又淋不到你。”骨头把腿弯曲盘了一只腿在椅子上:“你渴不渴？喝不喝水？那边厨房热水壶有开水，杯子也在那边。”
“不渴。”宋清安摆手干坐着，目光无处安放开始左摇右闪，发黄的墙壁，桌子上的凌乱都让他的眼神无处着力，他无意中看到旁边的骨头，她穿着清凉的短裤盘腿坐在那，白皙的大腿就那样明晃晃地搁在他触手可得的位置。这一看可要命，原本就紧张的他更加手足无措，看吧被发现了就待不下去了，不看吧但是又确实想看，那算了就再看一下好了。骨头的腿白得不像她的手臂和脸，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所能拥有的，白得几乎能发光，上面几个蚊虫叮咬的疙瘩也被凸显出来，在这样昏暗的窘迫的环境下格外显眼。
骨头忙着擦拭抖散头发以便更容易吹干:“我家没什么好玩的。”
“我家也没有。”宋清安嗅到身上的衣服散发出一股熟悉清新的柠檬香气，他家也用这种这个牌子的洗衣粉。
“我才不信。”骨头擦得头发半干看向他:“这么大的雨你还来啊？”
“这不是约好了吗？”宋清安撇开眼神看向墙壁:“你不是也来了，不过那两个狗倒是没来。”想起本来可以今晚好好玩上几场游戏，却被大雨隔断了，心情郁闷。
骨头扯起嘴角笑了两声，她想起什么，从长椅上下来跑进房间，不多时抱出来一箱子放在桌子上:“虽然没东西好玩，不过有漫画可以看。”他看着她把里面的书拿出来，大小不一的漫画书，每本都已经陈旧不堪，很多纸质发黄，其原来色彩缤纷的封面也掉色变模糊。有龙珠，老夫子，乱马，火影……啥都有几本，满满一箱子全是漫画书。
“我去！这么多！”宋清安翻过几本，发现漫画第一页上的写名字全都不一样:“咋上面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
“是我奶奶收回来，我特意挑出来的。”骨头说。
“收回来？”宋清安有些奇怪。
“我家是收旧电器，旧报纸的。”骨头拿了本龙珠又盘腿坐回椅子上。
那就是收废品咯，怪不得看上去条件不是很好。宋清安暗自想着，也挑了本乱马坐在椅子上看:“怪不得这么多，什么漫画都有。”
“都不全，什么都是一两本，没头没尾的。”骨头边看边说。
两人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阵子，宋清安眼看得有些累，休息一下眼睛顺便换本不一样的看看，他发现箱子还留有一本笔记本，他顺手拿起来翻来竟意外发现里面许多铅笔素描和画漫画的图画，画笔细节精细到位，他回头问:“这上面都是你画的啊？”
骨头猛地抬起头，她飞身一把夺过:“那又怎么样？”把攥得褶皱的笔记本往椅子上放好，坐在上面去了。
宋清安又坐了回原位:“咋啦？还怕被看到啊？”
“画得不好。”
“没有啊，挺好的呀！”宋清安说:“画得这么好，你是有学过吗？”
骨头半躺在长椅:“没有。”拿起手边漫画顶着顶上陈旧的白炽灯看起来。
宋清安随口就说教起来:“躺着照灯看你真是不怕瞎眼哦，要看就起来看。”他在家看宋欣怡不顺眼絮叨习惯了，加之小鬼坏习惯太多，基本上看到他都得说两嘴，这下是脱口而出也没觉着什么不妥。
骨头依旧半躺着看，默不作声。宋清安也不以为意拿起漫画来，还打算继续看撇了眼骨头，又把漫画放下了。
骨头哭了。大概是哭了，昏暗的灯照不清楚，只看到她脸上有两行亮光从顺着脸部滑落，更没有声音，安静无声。雨大了起来，摔打到地面的声音连成一片，风扇的风也变得大了许多，一切声音都在缓慢挤入越发安静的两人之间。
宋清安心下有些慌，但还是呆呆问了句:“咋啦？”
很简单很轻的一句话，骨头整个人蜷缩起来，头埋在膝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闷在屋子里盖过了周围一切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宋清安第一次听到这样大声的哭，这已经不是在哭而是在喊，在嚎了。看着她不停耸动的肩膀，单薄的衣服把她一身瘦骨突显出来，宋清安伸出手小心翼翼缓慢拍拍她的肩膀。他不知道骨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试图稍微能让她能稍微好过些。
事实证明，就那情绪崩溃的人你就不能去安慰她，否则她会崩得更加严重。骨头越哭越大声，嗓子撕扯不时发出像那指甲划到玻璃的声音，听得宋清安又难受又是心疼:“咋啦？你别光哭，说点什么，嗓子受不了的。”滑稽的安慰语丝毫没有阻挡那滔滔不绝的哭声，他也只好一手捂耳朵，一手拍她肩膀，宋欣怡小时候哭他就抱着她拍她背去安抚，他也就会这一招。骨头既然是女生，自然不好去抱，拍拍肩膀得了。
也许是哭累了，骨头的哭声渐渐弱了，慢慢收了起来。宋清安长松一口气看着她情绪平复过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头顶那结了不少蛛网的墙，听着外面哗啦啦啦的雨声，人无聊下来就容易犯困，很快他眼皮就沉了下来，扫了眼旁边的骨头，他说:“你家里没纸巾吗？”
骨头埋在膝盖的头似乎是摇了摇。
宋清安又去看那墙:“我也没带。”他连身上的衣服都是骨头的。
骨头的脸往短裤蹭了蹭，抬起头来，他的样子把宋清安吓了一跳。整个脸蛋看上去缩水了，刚刚的大哭仿佛把她的水分排得干净，让她看上去瘦了不少或是说憔悴了许多，眼睛微微仲起把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一条细缝，看上去像只吃不到东西而饿了好几天的苍蝇。
于是他问出了在这种环境下最符合语境的话:“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骨头也被这话打懵了，她侧头问:“吃什么？”
“你家有什么？”宋清安问。
“挂面。”
“煮点挂面你吃吗？”
骨头思索数秒，缩成一团点头道:“嗯。”
宋清安可完完全全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前打算是要去网吧玩个痛快的，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却在女生家的厨房煮面，当他站在电磁炉面前看着微微冒泡的水一阵恍惚。他觉着是不是有些什么东西搞错了？他看着逼仄简单的厨房，洗手台放着一个不锈钢脸盆上面放着三两个干净的碗，厨具也仅有电磁炉和电饭锅，冰箱是没有的，油盐调味就放电磁炉旁，挂面就挂在墙壁挂钩的红色塑料袋里并不用多大功夫就找着了，除此以外啥也没有了。
水泡开了，咕嘟咕嘟沸腾，他拿一把挂面放下去，那硬而脆的面入水瞬间变软，弯弯曲曲在里面随着气泡上下翻滚，乱作一团。
宋清安无聊之际左右一看可把他吓了一大跳，登时骂出声来:“神经病啊！一声不吭跟个鬼一样，站这想吓死我啊？”
披头散发的骨头倚靠在门框侧头看着他，莞尔一笑，啥也没有说扭头又出去了。
“神经。”宋清安不解地拿筷子搅动挂面，让它加速煮熟变软，再随便加点油盐，看到差不多了他就关火盛上碗。一碗素的不能再素的挂面就煮好了，没有丁点色彩，冒着若隐若现的无色热气，盛在白瓷碗里，只是看了都会让人胃口大减。
宋清安拿着做好的面往外端过去:“来咯！上菜咯！”他学着影视剧里店小二的吆喝声，走出客厅后傻眼了，骨头躺在长椅上仰面睡沉了。
她就这样睡了过去，躺在一堆衣服上，单手举过头顶，一只手遮住眼睛和半边脸，身上衣服扯到腰上，露出半寸腰，加之穿的短裤，白花花的腿齐齐整整摆放在上面。本来骨头长得不算好看，遮住半边脸就弥补了她样子上的不足。凹凸有致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宋清安面前，他拿着面一时呆愣在原地，某种最原始的欲望被勾起，那是生物根源上无法被克制的欲望，生物本能的反应无论是怎么样的圣人都没有办法抵抗，何况宋清安不是圣人。
他嘴巴渐渐发干舌头发燥，椅子骨头已经占据了大半，留给他不过是屁股大的地方，他蹑手蹑脚在她脚边坐下，拿起筷子夹面吃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