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开学,宋清安越是焦虑,以往他总是烦恼又要上班,他一直都觉得上班是把人异化,剥夺人权的一种酷刑,比上学还要灭绝人性。不过就他的职业来说,这算是双重服刑。这次的假期他又多了一重烦恼,开学就要和宋欣怡关在一起,这让他尤为痛苦,压力越来越大。差不多开学前一周,他开始失眠,半夜三更睡不着,睡着了梦里除了不听话的学生,还有出场次数越来越多的宋欣怡,在梦里宋欣怡扮演屠夫,杀手之类的角色,好几次他就是被宰完了才醒,吓得他有点不敢睡觉了。
对宋清安来说这次假释的时间尤为短暂,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死缓,开学跟上刑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宋欣怡倒是吃香睡沉,每顿都干两大碗米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食欲大振,心情倒是挺好的,虽然即将要和狗东西住在一起,她也表现得尽量克制,但是看到宋清安一副死狗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开心。
这两兄妹存在一种奇异的守恒定律。看到宋清安不爽了,宋欣怡就爽了,看他吃不下饭,她就猛猛吃,两人开心伤心的总量是恒定不变的的,它只会转移不会消失,错峰的情绪达成一种怪异的平衡。
何姐倒是无所谓,米还是煮以前一样多,煮成熟饭两兄妹总能吃完的,老二吃不完老大吃,老大吃不完老二吃,倒也没差。最多担心的就是老大的婚事问题,以至于每顿饭的谈话都加入催婚的话题。
宋清安饭桌的话越来越少,他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类的话题,干脆就时不时嗯嗯两声答应一下,他也不反驳,一味点头应和。
宋欣怡的话本来就少,听着何姐对着宋清安输出,她也只觉得聒噪,埋头吃饭不言不语。有时她看着他不经意露出的郁闷表情,觉得既好笑又无奈,他就是这样听话,听话就得憋着,憋着就受气。
她和他对上眼神时,她白他一眼就特意吧唧嘴,把脚踩在凳子上抖脚。他就会有了宣泄口一般,一扫郁闷顿时精神起来,指着她说:“女孩子吃饭吧唧嘴,还这样吃!还抖腿!”
何姐看过来伸手把宋欣怡的腿打下来:“没点礼貌。”
“对!”宋清安像捧哏一样在旁点头。
“多摇福薄。”何姐继续说。
“就是~”宋清安深以为然拉长声调。
两人一说一和,跟那慈禧太后和身边的太监没什么两样。宋欣怡大翻白眼,每天都有清宫戏看,倒不用看电视了。宋清安大部分时间都是僵尸的状态,只有这会对上宋欣怡才有那么些许活人感。
宋欣怡觉得他就不能没有自己,要是没有自己他跟死人大概不会有分别。
宋清安则觉得如果他真的要死的话,也是被她气死的。
这样的两个人,能放心让他们住一块吗?何姐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老大,老大会保护好老二的,虽然平时干架狠点……
“不是,妈,你就不担心一下我的人身安全?”宋清安艰难地吃下一口饭:“要是哪天她狠起来,拿刀给我来两下,你亲爱的儿子就没了。”在第三次申诉饭桌会议上,宋清安明确提出自己的担忧。
“说这话。”何姐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是亲骂是爱,你俩多亲啊!”
宋欣怡闷声持筷戳爆了桌上蒸鱼的鱼眼,插下送进嘴里,她眼神却盯着对面的人。
“你看她眼神,多狠。”宋清安也瞪了回去。
何姐又给宋欣怡多夹了两块排骨:“爱吃就多吃点,最近胃口不错。以前太瘦了,骨头都出来了,现在脸上有点肉好看。”
宋欣怡摸摸脸上的肉,又看到宋清安眯起来的眼睛,快快吃完碗里的东西:“我饱了。”说着放下碗筷就往上走。
少了一个人,宋清安耸耸肩:“妈,是你把她吓走了,你说她胖。”
何姐无语了:“我哪有说她胖,她以前很瘦,现在有肉了,你就说是不是好看了。”
宋清安笑道:“诶,她什么时候都好看,不过你就是说她胖,她不吃了,剩下这些你多吃点,我是吃不下了。”
“臭小子!”何姐打了他一下,被他笑着躲开:“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那边?”何姐问起来:“还有一周就开学了。”
“提前点吧!我过两天就下去,不是说帮宋欣怡搬出来吗?我下去清理一下我那边,买个床之类的。”宋清安躺在沙发上。
“也是,早点准备。”何姐又问:“带点什么下去,我买点这边的特产怎么样?芋头?带点给同事吃也好。”
“随便吧,太多东西懒得提。”宋清安不想何姐太辛苦去买,又不想浪费她的好意:“买两三斤就行了。”
何姐高兴地答应下来:“明天我买回来。”她边吃边说:“你在那边要注意身体,妈又不在身边,事事小心,和同事处好关系,该做的人情还是要做的。领导给你点活不要怕,年轻人多干点没什么,好好干,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对了你之前说评职称也要抓紧,有机会就上。妈帮不了你什么忙。还有车也该时候买一台了,人家女孩子看你车都没有一辆,哪能跟你一起。说起这个,你啊!平时多穿衣打扮打扮,个人形象也要跟上,听到了没有?”
“嗯嗯。”宋清安摇头晃脑地答应这相当于又给何姐上了发条让她继续说:“对啊,你这个形象很重要,长得挺好的,买点成熟点的衣服,喷点香水。你就别挑来挑去了,你说女人嘛!不用多好看,娶回来过日子,差不多就可以了,和女生相处也要多留意喔,她性格好不好,对方家庭条件怎么样,太艰难的家庭我也不想。到时候还是你受累……”
宋清安耳边嗡嗡作响,不胜其烦,他也并不是充耳不闻,只是这些他都懂,真正要去做的时候总会不情不愿,他的骨子里还多少残留着些许青春期还未完全消失的隐性叛逆。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边往楼上走边打电话。
“喂?全哥,这不是快开学了吗?你什么时候回学校那边?”电话接通后他对电话那头小声地说:“开学前三四天?那么晚?我这两天就打算回去了——这不我妹说学校宿舍住得不舒服,寻思搬到我那出租房住,提前点下去安置打点一下——对咯!你最早什么时候?大后天?也可以,我就晚一天回去,就是出租房那边你过去帮我清理一下,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那些个海报啊,吉他,模型那些,反正闲着没事干的玩意儿都打包放你那先——我妹她老讨厌了,现在天天在家还阴阳怪气我,到时候看到又说我不务正业,跟我妈告状就麻烦——对对对,那……”他走到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去,眼睛余光瞥见宋欣怡鬼鬼祟祟站在上层楼梯猫着一声不吭,一只手拿手机,手机屏幕往上打光照得她脸色泛白像个咒怨里的女鬼,吓宋清安一大跳开口就骂:“有病啊!站在着干嘛!”
宋欣怡耸耸肩一脸不屑的样子:“我下去喝杯水而已。”说着直起身子,大摇大摆往楼下走去。
“越来越神经了。”宋清安摇摇头继续对电话说:“不是说你,是我妹,她又发癫了。”还没等他走进房间,他就听到噼里啪啦拖鞋下楼的声音还有宋欣怡骂讨厌的嗓门:“妈!我订好票了,后天就下去!”
“你他丫的!”宋清安也不回房间了,也急忙噼里啪啦地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