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怡病房里的那两张空床又住进来两位病人了,一个是七月末住进来的,一个是八月初住进来的。
七月末住进来的是个小女孩,比童子怡小一岁,护士把她推进来的时候,童子怡吓了一跳,还以为连木乃伊都住进来了。
的确,那女孩浑身都缠着绷带,听家属说是玩火意外烧伤了。
那女孩住进来过后头几天都一言不发,肢体都不带动弹几下的,若不是她奶奶整日陪在她身边,让房间有了丝正常的生气,童子怡真的会怕到晚上不敢去上厕所。
好在那女孩儿住在童子怡隔壁的隔壁。
中间那床的病人是八月初住进来的,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看起来和姐姐年纪差不多。
听说是因为宫外孕才住院的,这几天就要手术了。童子怡也不懂这宫外孕是个什么样的病,但那姑娘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头上布满了阴云。
但从她的表情来看,童子怡就感觉这个病不简单。
半夜那姑娘翻来覆去,童子怡在一旁听的很清楚,还以为她住院不适应才睡不着,结果观察了一会儿后才发现那姑娘捂着肚子。
第二天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童子怡无意间听到了那姑娘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这个病情属于典型的输卵管妊娠,要做手术切除的......”
那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单,眉头皱的老高。
那姑娘听了过后半天不出声,童子怡只瞧见那姑娘身子微微发颤......
窗外聒噪的蝉声终于停歇了,仿佛哭闹的小孩忽然被什么东西转移了注意力,停止哭泣了一样。
“如果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童子怡的脑袋都快靠到姐姐的脖子上去了,她昂着头看童晴美,眼神无比专注。
“我也不太了解,总之就是很危险的了。”
“啊,那......”童子怡一时间脑子很乱,小声嘀咕了句,“原来怀孕还有这么多风险啊。”
“不然嘞,怀孕很辛苦的!”童晴美看童子怡愁眉苦脸的样子,咯咯笑起来,“你现在就不要胡思乱想啦,还早着呢。”
自那天后童子怡还想从姐姐口中了解更多这方面的事情,姐姐却闭口不谈,有时候耐不住她旺盛的好奇心,便怼她一句“哎呀,小孩子家家的不想着学知识,天天问这个干嘛?不知羞耻!”
一句话让童子怡到嘴边的问题立即咽了回去,眉头还皱着,但没再发问了。
童晴美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忽然想起童子怡下个学期就要上初中了,于是便托爸妈找邻居借了本初一上册语文课本,让她住院的同时提前预习一下。
童子怡拿到课本儿后翻开来看,头皮开始发麻起来,课本儿开篇就是曹操的《龟虽寿》,按她多年的背书经验来看,肯定是要求背诵下来的。
八月十日过后,又下了一场雨,天气这才有转凉的迹象,但温度也保持在二十八九度。
这几天的功夫,童子怡就把课本快速过了一遍,至于里面的古诗和文言文,她自然是一篇都背不来的。
幸运的是护士告诉她这几天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住,告别医院了。
得知可以出院以后,童晴美马上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这个消息。
童建国听了过后声音比较激动,说会尽快来医院接童子怡回去。
那天童晴美照常来医院照顾童子怡,却在病房门打开的时候,童子怡发现姐姐手里捧着一束花,她只认出来了向日葵跟康乃馨,其他的花都不知道花名。
“姐,你买花干嘛啊?”
童子怡很惊讶,因为在农村,看望病人并没有送花的做法。
“希望你出院以后不仅身体健健康康的,心理也要健健康康的!”
童晴美笑呵呵的跟童子怡解释起来,说这些花能给她带来好运,童子怡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姐姐的一番好意她还是领会了。
出院的这天童建国跟苏冬梅都来医院接她了,只不过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很精神。
童建国话不多,只是在童子怡喊他的时候应了一声。
反倒是苏冬梅,一边收拾小女儿的衣服,一边跟她不着边际的闲聊。一会儿问她在医院里住的怎么样,一会儿问身体舒不舒服,弄得童子怡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呀,这花是你姐买给你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苏冬梅瞥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花,不得不说,闻起来还有些沁人心脾。
“嗯。”
童子怡点点头,以为妈妈还要问些什么,没想到的是苏冬梅只是这么随口问了句就没问什么了,只是笑呵呵的给她整理东西。
“应该就这些了吧,等你爸办完手续我们就回家。”
苏冬梅收拾好衣服过后就跟童子怡并排坐在病床上,看着小女儿的额头上的头发都长到眼睛下面了,耳边的头发弯曲着向下生长,她心里感觉五味杂陈。
苏冬梅忍不住伸手轻抚童子怡的后脑勺,而童子怡却起身跑到病房外面的走廊去了。
走廊尽头的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映在灰褐色的瓷砖上、墙面上,一直照进童子怡的眼睛。
这么一看童子怡忽然觉得走廊尽头处窗外的世界很是宽广,此刻的她好似一只被囚禁的鸟,强烈的想飞出去的欲望在心中涌现。
临走的时候,童子怡跟姐姐告了别。童晴美答应她过几天就回去一趟,童子怡点点头,就跟爸妈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路过那家建在山脚下的土鸡店的时候,苏冬梅喊童建国开进去买只土鸡给童子怡补补,说她住院这么多天在医院吃了不少苦。
但童建国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土鸡有什么好吃的,煮着吃不好吃”之类的话,让本来挺高兴的苏冬梅血压瞬间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都说土鸡炖着吃大补,你见过谁买土鸡炒着吃的?”
眼看着两人无缘无故的为了这件小事吵起来,童子怡也是倍感头疼,刚想着能回家真好,这时听他俩吵嘴却感到头疼起来。
最终敌不过苏冬梅的嘴炮,童建国还是带着母女二人去土鸡店买了只土鸡。
“对了,建国,这几天要把那个烧纸钱的事儿给办了,你之前记的本子还找得到不?”
苏冬梅看着宰好的土鸡,正高兴着呢,忽然想起来每年这时候要办的事儿了。前几年按惯例她都是在七月下旬的时候就弄好了这事儿, 今年因为童子怡的事儿,加上工作也忙,差点儿给忘了。
“这年头了还弄那些,都是迷信,弄着怪麻烦的,又没什么用,不弄算了。”
“怎么能不弄呢?别人家都弄,到你面前天天嫌这麻烦那麻烦!”
这不一谈起这事儿,两人又吵嘴皮子了,童子怡在一旁听得简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