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这样——
莫名的念头突然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右手却意外地抓住了念头,近乎本能地打出了相应的术式。
苏凡手上分外娴熟的动作蓦地一滞,他见着那道因为自己莫名念头而从右手打出的幽蓝术式悠悠地飘向那座有两人高的浑圆赤红熔炉,两者在一个眨眼间相触,隐约有噗嗤一声好似冷水入了热油。
而后不出意料得,一声平地巨响震颤了整座大殿。
“咳咳……”
灰头土脸、上下狼藉的苏凡双手奋力挥去面前因炸炉而激荡起的尘烟,盘坐二三时辰的双腿些许有点不听使唤,不得已是打着软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大殿正门。
正门之外,一众面目权贵,身着华裳的男男女女拥簇中心站了一个半圆,而在中心,最是显露贵气的那中年男子舒适地将身子窝在罗椅中,上有遮阳,侧有侍奉,因肥胖而见着短小的手指提捏一枚青提。
“布恩迪亚卿,”那正中心的中年男子见了苏凡的现身,放下手中青提,微微正了正身子,而后问道,“这一回开炉铸剑,可有什么收获?”话罢,场中所有人的视线皆聚焦在了苏凡身上。
却见,苏凡掏出了根大黑棒子。
右手并成剑指,悬在大黑棒子的棒身之上,虚空画圆,只见圆中一瞬绽放似是三棱折射后的彩光,而后又迅速变作了一幕深色的弹窗。
其上写道:
这是一根大黑棒子,一根莫得用处的大黑棒子——虽然确实是用了许多极尽优秀的素材炼制而成,但是它依然是一根莫得用处的大黑棒子。这边的建议是双手持用,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用途(才怪)。当然,请将此物远离7岁以下儿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笑。
果然还是变成了这样。
苏凡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从第九柄剑铸造完了,之后每一次铸造途中自己总会产生一些突如其来防不胜防的念头闯进脑海,而自己还偏巧不巧像是肌肉记忆般完美地将那些念头履行了出来,等到回过神来,基本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那道莫名打出的术式悠悠地飘向熔炉去。
而后,炸炉,废品。
还有一段令人相当牙疼的鉴定介绍。
“陛下,”苏凡晃了晃脑袋,抬头向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苏凡的雇主,艾尔希格帝国的国王,艾尔希格三世——拱手道,“非常抱歉,这一回还是失败了。”
寂静一时。
而后那站了半圆的人群比那炸了的熔炉还热闹,东一句“我就知道这小子这回肯定失败”,西一句“千年一遇的铸剑奇才也终究昙花一现”,或是嘲讽,或是可惜,声声入耳。
苏凡一眼扫去,或是因为见得他们这样的嘴脸太多回数,心底竟是泛不起一点波澜,倒是觉得雷斯卿今天精心抹挑的两撇小胡子很是滑稽。
“好了。”艾尔希格三世抬手,纷纷的细言碎语戛然而止,苏凡迎上了艾尔希格三世那与他圆嘟嘟的身材全然不符的锐利目光,一下猜到了他将说的话。
“布恩迪亚卿,作为我艾尔希格帝国六芒之一,千年不遇的铸剑师,短短三年来为我艾尔希格帝国铸造了九柄神剑,这九柄神剑为帝国带来之荣耀,坦诚地说,根本不亚于开国之功。我,作为艾尔希格帝国的国王,在此向布恩迪亚卿表达真挚的感激之情。”一边说着,他一边费劲地从那罗椅中撑出身体来。
“这三年来真是辛苦布恩迪亚卿了,”苏凡见着艾尔希格三世一字一句说道,不禁有点恍惚,这场面仿佛重播似的,“不过现在看来,布恩迪亚卿应当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本王是相当忧心布恩迪亚卿的身体,在此特赦布恩迪亚卿免去铸剑司司主一职,并赏封地一处,待得布恩迪亚卿调养好了身体,再回来复职不迟。”
是了。
上一任司主下任之时,他好像也是这般说辞。
“谢过陛下。”
走出帝都的北城门,苏凡发觉身上还挺轻松,两套换洗衣物,一本师傅传的《铸剑书》,一点恰好够用到封地的盘缠,装了灰白斜挎包中。
情不自禁是转过身去,看向帝都连绵如山的宫城,白色城墙折着日光更显庄严。而在那宫城的最中,矗立着一女子雕塑,她平静而祥和的面目,温婉而端庄的仪表,恍若谪仙。
雕塑往东去一点,恰是刚历了炸炉的铸剑司,还呈着烟雾缭绕的模样。
苏凡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刚抵达帝都的模样,也是这般单薄行李,也是这般抬头望去。
一切都没啥变化啊——
哦,今日的身上倒是多了根大黑棒子。
苏凡不由一笑,轻轻拍了拍背上用白绷带裹紧了的那根大黑棒子。
“布恩迪亚卿,您的马车备好了。”执了马车缰绳的城门侍卫松垮垮地站定一侧,不掩唇角戏谑,颇有点挖苦意味地还唤着尊称。
将帝都的模样最后一次收尽眼底,苏凡转身,接过缰绳。
“好,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