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颇厚实的的报告集也已经到一半了,我闭起眼睛,尝试带入杨杰的身份,他的过去,他的那时,他的现在,和他的将来。我不是预言家,但倘若一个人从小就无父无母、在集中营努力上进,和自己的两个兄弟一起被自己的老师收作秘密行动的徒弟,身边的女性除了师母、老师的孩子和师姐之外再无他人,那有一个对自己胃口的女性,一头扎进去也不是没有不可能。
毕竟,人无完人。
再展开报告,拿起笔,继续往后写。
0410,梅里克带着两队人抵达他们的位置。
“耽搁时间了。”梅里克解释道,这次的追兵很难缠,技战术有些高超,而且皮糙肉厚。
“什么是皮糙肉厚?”杰式卡有些不解。
“就是字面意思。”普洱跟他说他们的战斗情况,那些敌人基本都是半机械化的,套了一层动力外骨骼,或者索性没套,甚至不用枪战斗,而发射飞镖或者激光,普通的子弹打上去对它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必须用混合火力。
“就有点像老电影,终结者那样的,根本打不动。”他说,好在高处的铃铛一发打死了他们的指挥者,小队得以铺烟,利用机动性脱离战斗现场。
“这里离城区太远了。”山姆嘀咕道,罗根带着他们离开设施,往轨道走去。他指给他们看那个黑色巨塔的影子。梅里克放飞他的无人机去侦察,其他人原地待命补给,大概半个小时后,无人机返回,落在梅里克的手上,其他人聚了过来,他便不抽出存储卡,直接打开投影仪。
“天哪。”
巨塔高耸入云,它似乎还尚未建成,顶上还有施工人员和脚手架的人影。
它位处红区,和估算位置有一点点误差,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
十二人围在一起,罗根叹了口气,摇摇头。
“比我估算的情况好一点,至少现在能进去了。
幽灵小队的装备都是防黄区级辐射的,红区级辐射只有山姆扛得住。”他说,“重新改变部署,杰式卡,你来领队,带五人三人形进去,”
杰式卡看了看程章。
“指挥官跟在我们这边,”罗根说,“我们没有足够的防辐射装备了,黄区已经是正常人能够抵抗的极限了。”
程章朝着杰式卡点点头,似乎在让他不要担心,杰式卡心领神会,站起身,招呼突击队出发,他们打开三防门,走出设施,勉强挤在那辆SUV上,罗根他们卸下从安全屋转移来的设备,搭建好电子通讯设施待命。
“这里是战术练习波段,测试,测试,测试,这里是紧急联系波段,测试,测试,测试。”罗根反复念到,不仅是为了让杰式卡他们知道他们的安全程度,他也希望柏林行动组能知道他们现在仍然安全。
但柏林那边也是深夜,黄乾川仍在睡觉。他六点起床,先检查通讯频道已确认筹码还在手上,随后洗漱完毕,穿上从瑞恩斯那里借来的西装,七点准时出门,融入上班的人群,往国会大厦而去。
此时,他的徒弟准时把车开到了一个红区的岩石下,战术辅助系统在他们进入红区的时候就自动显示他们可以在红区内活动的时长。
“五个小时,很宽裕了。”他说,“我们动起来吧。”
八人跳下车,不待舒展的时间就开始行动,杰式卡拆分好小队以便意外拆分走,安排好尖兵和殿后,两小队鱼贯而出,直插巨塔入口而去。
普洱在门上放上炸药的时候,黄乾川也走到了国会大厦的门口。他出示证件,说:“我有预约,国防部长。”
前台的接待员干练的接过证件,扫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往楼上打,日耳曼人的严谨和高效率展漏无疑。不过半分,他拿到了在这里的通行证。
“二楼,出电梯左转。”
他接过证件,拉卡进闸,走上电梯。正如他的徒弟们在汉诺威所做的那样:山姆轻巧的处理掉一个看门的敌人,拿到身份卡,进入气闸之后红区倒计时暂停,他们分两路,920小组搭电梯直奔顶层,从上向下搜索,山姆带着人形沿着楼梯从下往上搜索。
学生的电梯抵达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老师也已站在了国防部长办公室的外面。黄乾川和门口的秘书说了两句,她直起身,代为通报。
同一时间,国会大厦正对面的大厦顶部,两个在天台放哨的史塔西便衣的脖子上几乎同时插进了两根安眠药,虽然有抗药性训练,但加浓的药还是让两人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瑞恩斯抱着狙击枪,藏在大楼上太阳能板的后面,按下15分钟的倒计时。
秘书为黄乾川打开门,同一时间,普洱的炸药炸开了顶楼第一间屋的大门,学生和老师同时迈入不同的屋子,杰式卡举枪搜索、而教授则开始表面功夫。
作为战后东德的国防部长,奥贝斯坦的背景相当不简单,战前他就是一些重要部门的实际掌权者,执掌了90wish研究院等等的设施。有传言指出,三战的胜负原本是势均力敌的,但是奥贝斯坦和他背后的人决定了由东方胜出,在结合中期拉锯战和后期欧洲联盟不合理的排兵布局,这种观点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他的办公室布局也相当干练,办公室左边的架子上,放着历代德国政府首脑和国防部长职务的黑白照,右边的架子上则放着他的荣誉,金橡树叶十字勋章代表军人的最高荣誉,被放在中间,红色马克思勋章和十月革命勋章分至两侧,则代表为东德和赤色赢下三战的荣誉。
黄乾川伸出手,向着起身的狡诈的政治家。
“久仰大名,柏林的奠基者。”
部长伸出手,握在一起,他的手表皮绵软但实则坚如磐石,不是好讯息。
老师开始客套话的时候,学生们陷入了意料之内的伏击, 920小组训练有素的散开,在实验室地形里交战,伺机拍摄证据并向下撤离;底下的敌人也许更多一点,山姆眼见弹药无用,索性拔出刀在前面开路,他的剑技流畅迅速,无论是飞镖或者实弹,还是激光或者锤子都伤不了他分毫,三个人形也交替作战向上,尝试打通上面小队的撤离路线。
几轮交火下来,杰式卡发现在这些黑色人形背后总有一两个白色人形拿着战术板,或者拿着小手枪,应该是指挥位;他试着打死了一个,敌人果真变得便没有那么难缠,无论是马达搜证,还是向下的路,都变得通顺了些。
在柏林,客套话也行将结束,气氛开始越发紧张,双方相互紧盯到甚至瞪的地步,都在猜测下一步,这里会发生什么,巨塔里会发生什么。
“那,黄教授,”奥贝斯坦抿了一口葡萄酒,“我想问问你对罗克萨特主义的看法。”
单刀直入,黄乾川不急着回答,现在自己还没有足够的筹码,不足以达到想要的效果。
巨塔内,小队成功合兵一处,但再向下已然是不可能,黑压压的举锤的人形形成阵型从下向上紧逼,电梯则直接沉入了最下面的电梯井,直接封了起来,普洱提出肩抗榴弹,一发,嗖的直接落入阵型之中。他们趁势向同层跑去,那边还有一个没有被完全封锁的楼梯,杰式卡挡在靠外侧,用动力甲的护盾为队员们抵挡时不时射来的冷枪。
没跑一半,他们就被堵在了当中,狙击火力封锁了另一侧的通过可能,杰式卡的护盾都被打的若隐若现,充能眼见就要被消耗完毕了。他问战术系统能不能集中到一点,战术系统没有回答,而代以实操,他左手上凝结出了一层白白的护盾。他举起能量盾,支撑队员们撤入门后,随即他猛推一下,隔开一枚手雷,跳入后面,一脚把门关上。
“汇报情况,有没有人受伤?”杰式卡挣扎着从地上起身,也没人能帮他,半小时的高强度运动战让几乎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瘫倒在周围,诚实的说如果这个房间里有敌人他们现在就全完了。
所有人都摇摇头,人形们举起手,马达迅速扑过去帮他们检查,
“没事的,都是轻伤”他说,“她们的战术装备用完了,弹药剩的不多,天哪,那些战术人形也太硬了吧。”
没有人不认同这种观点,那种会掷弹的白色人形更为夸张,三个人形在150米左右的交战距离一个弹匣都几乎不能伤他分毫,还好铃铛可以从容的打穿其他人打不穿的东西,否则重甲敌兵早让他们丧命于此。
杰式卡开始编排搜证和寻找出路的时候,黄乾川做出了他的回答。
“我很难说。”他故作深思熟虑,
“我不太善于评论时事,这一辈子公开预测一次未来都被人追着喷到现在,别谈现在了。”
部长给他倒了一杯红酒,推到他的面前。
“晚辈愿闻其详。”
前两个字咬牙切齿,似乎不愿意承认他比他小了十几岁。
“他可以是一些东西的解决办法,”黄乾川犹犹豫豫的,“但,我感觉他有局限性。”
“什么局限性?”奥贝斯坦阳光的面容开始略显扭曲,似乎不愿承认些什么。
“将全世界的人类联合起来,在一个旗帜下领导,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念吗?这和你们国家所信仰的东西不是一样的吗?”
黄乾川摆摆手。
“那得看是什么旗帜。这面旗帜到底是迎风飘扬,亦是只旗遮天,我说了不算。”
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讽刺了一下,效果从奥贝斯坦的坐姿从翘着二郎腿的随意变到正襟危坐,可见一斑。眼见旁敲侧击无用,奥贝斯坦决定加快一些进程。
“我听闻贵国将召开一次关于从历史角度探究罗克萨特主义的学术研讨会,这次请您来是为了想请您,在研讨会上为罗派美言两句。”
“嗯?”黄乾川扬了扬眉,
“我可是个小人物,在我们学界出不了什么力的。”他畏畏缩缩的回应。
奥贝斯坦摇摇头。
“聚沙成塔,我相信您和您的同僚可以让整个事情变得顺利些。”
黄乾川俯身向前。
“不瞒您说,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研讨会,顺便我派了几个学生这几天在德国和新苏联考察,看看要推行罗克萨特主义的国家是否真如这个主义一样在行动,考察的内容自然和我那天的发言相关,但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奥贝斯坦的表情显示出了一瞬间的震惊,随机便表现出强装镇定。
“他们发现了什么?”
黄乾川拿出公文袋,洒出一大堆照片。
“有一些基本的经济问题,譬如难民问题和贫富差距问题,”他开始指指点点,语气开始强硬,“这些基础问题都没有解决好,反而开始有扩军备战的迹象,这我可不觉得是什么‘把全世界人民联系在一起’的好主意啊。哦对了,我有个老同学,前几天好像也因为发现了什么,被你抓了,她之前给我留下了一条消息,也对罗派不利的。
看见的都这样,我真的很难为你们美言两句啊。”
奥贝斯坦的表情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内心大概极度五味杂陈。
“你有什么要求?”他不再掩饰,厉声问道,“我能开出来的,都可以满足。”
黄乾川得意的笑笑,筹码在手,其实不是很怕。
但杰式卡那边就不算好了,在他们的老师做交易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个握着长剑,身影快如鬼魅的女人形,那一柄刺剑出神入化,高速度之下其他人能躲闪已是荣幸,更别提还击了,山姆提起黄刀,勉强交着手,寻找她的弱点,其他人则抓紧时间找地方突围。
“快,他要是能进来就一定有地方能出去!”杰式卡抓紧着行动。
他老师也决定收尾了。
“放我的学生和我的朋友们一条生路,我可以代表我国向您保证,您和您儿子、您朋友搞的那个小团体在扩军备战的事情我们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去。”
奥贝斯坦有些恼怒。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放你们离开?”他厉声叫到,黄乾川悠然解开西装纽扣,露出里面的一排炸药。
“我不是很有所谓。”他慢吞吞地说,“毕竟我也没打算离开,但如果我死了,这些消息会在10分钟内登榜所有国家和地区的所有报刊的头条,同时我国政府会严厉谴责,带头成立联盟反对罗联。您应该知道不结盟运动吧?如果他们一起来反罗呢?”
他的手表响起,瑞恩斯一枪准时打穿了玻璃幕墙,打在奥贝斯坦的办公桌上。
黄乾川抬起手,指向炸药。
“下一枪可就是这里了,”他悠哉悠哉的说道,“是生是死,全看您这位‘中心岛的奠基人’的选择了。”
奥贝斯坦立起身,手里拿着红酒,一直在摇晃,黄乾川额头的汗淌下,山姆的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也已经到了极点。
那女人形一剑刺来,却在山姆起刀格挡的时候停住。然后迅速向通风管道撤离。
杰式卡打开门,围困的人形已悄然不见。
“好吧,我和各位玩的确实很开心,”广播响起,带着一点点不甘心,“但我和你们的首领达成了一笔交易,现在只能让各位离开了。”
奥贝斯坦把黄乾川那杯未动的倒入他的杯子里,转头一饮而尽。
特工推门而入。
“开枪位没有发现。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前…犯人释放了,一辆车把她接走了。怎么处理教授?”
奥贝斯坦重重的把酒杯摔掉,玻璃碎片衬着阳光,反而刺瞎了他的眼睛。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愤恨的说,“这么多天给我们添堵的居然是他。
此人不简单,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德国,否则我们在东方的计划绝对会失败。”
他抬起手,抹了一下脖子,特工合上报告本,快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