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当然,我是不愿意轻易交代的。
“什么?”我拿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这种本事曾救了我无数次,但这次似乎不再有用。杨杰拿出一张纸,上面是静默行动期间,总部的值班表。
“我们去查了值班表,”王奔说,“按照正常记载应该总部不是您值班,您一直都在江西,但这份值班表却清清楚楚显示了您在岗,离岗的时间也是和静默行动时间完全一致。”
枫铃拿着出勤表,放在我的桌上。
“原本我们见到的出勤表也是显示我们都在休假,和我们记得的完全一致。”她说,“我还记得我在老师家吃饭,我们言谈甚欢。”他说,“毕竟我们是家人,没必要遮遮掩掩。”
凌天拿着另一张出勤表,也放在我桌上,随后反手锁门。
“但这张出勤表才是真的。180小队建制改成920小组到欧洲出勤,完全对应我们打进去的所有报告。”
他们让出位置,杨杰向前,双手向我的桌上一撑。
“所以老师,或者我该说,回声3-2,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我们和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最坏的事真的发生,不对,不一定发生了。
我反问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的值班表和出勤表哪来的?”
杨杰手离开桌子,显然不愿意先回答我的问题,但我的目光坚定。
“内部系统,报告表修改记录,我们没有权限访问,但王奔机缘巧合下破解了一个能用的密码。是师母的生日。”
我叹了口气。
“好吧,我会回答你们的问题,但首先我们得去地下室。哦对了,通知老吴,让他把相关人士都带过来。”
报告还没有写完,我扔下还在一边的,充门面的报告,直起身,走出办公室。
我们在地下室碰了头,蒂姆和艾利,还有吴正英,我们八个一直走,走到资料库里的最里面,四个老人伸出手指,验血机自动采血,检验基因,随后放行。
这里面没有灯,杨杰带了一个手电筒,照着许多摞尘封的资料。
“这就是静默行动的全部资料,基本你们都知道代号的。”我说,“你们想看就看吧,看完了,来上面找我。”
我向其他三人对视一眼,返身回到办公室,抱着门面资料直接上机。有时候纸笔书写不如直接敲进去来的简单明了,有些事情别人不愿意做的,还是得我来做。
从汉诺威逃出来的920小组返回了乌拉尔山的基地,幽灵小组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而是返回国内,回声的意思是让他们结束一些收尾工作,行动就结束了。
杰式卡,或者现在其实可以直接称呼杨杰,迷茫的躺在床上,他感觉事情水落石出了,也感觉迷雾笼罩着一切。
他仰起头,这一次走完感受到很多,也感觉收获到了一份生涯难得可见的亲情和爱情,但这行不是没有爱情吗?他自言自语道,但如果没有爱情,他对程章的感觉又从何而来,又将向哪里去,他也不知道。他也记得王奔闯入格里芬数据库,看不见程章一点消息,但那个有星星的晚上程章说的也不像假的。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开了,溜进来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的,她轻轻地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到杨杰的床边,掀开被子划了进来。
“怎么了,杰?”人影问道,“睡不着吗?”
杨杰翻过身。
“有点,还好。”
当晚下起了大雨,乌拉尔山的天气又冷,雨滴在空中就凝结成冰,砸在混凝土建筑商,噼里啪啦的,后半夜打起了雷,狂风暴雨,雷电扎入黑夜,留下白色的尾迹,但又消失无踪。
等到晨暮破晓,杨杰翻过身,枕边早已空无一人。他收拾好内务,转身出门,到战情室,王奔早就坐在电脑前面了。
“老师把任务给我们了,”他说,“当然还有指挥官程章的调查报告,在老师离岗的时候完成的。”
王奔没有直接把报告给杨杰,他审慎的看着后者。
“你确定你要看吗?”
这话一出来,杨杰顿感不妙,他箭步上前,抽走报告,逐字逐句地读起来,王奔心里在偷笑,但报告上的问题实在太严肃了,他笑不出来,他更担心他的好杰哥在看到报告之后会如何反应。
但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杨杰没有很激烈的反应;他代之以冷漠的语气。
“下一步任务呢?”
王奔把早放好了的任务递给他,他扫视一轮,随后点火,连着和报告一起烧掉。
半小时后,会议室。
格里芬大楼已经不再像往常一样和920小组完全隔开,当中的天桥在他们出去这么一大圈之内早就修好了,前几天王奔时长被人形们喊过去修机房,他也乐得从这些未来的主战兵器上研究点什么;当然,更方便的是杨杰和程章,两人经常在当中聊天,什么都聊,一聊就是一整天,晚上值班的人形也经常看到有个影子在换班点从这头跑到那头,再在早上值班的换班时间跑回来,是谁大家都知道,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杨杰抱着资料进来,发给剩下的七个人。
“这次的任务是一个很简单的破袭运输线。”他指着山脊高度线,“我们过去,趴在雪地里等半个小时,然后把车队一网端了,再从司机身上拷问出工厂在哪里,发回去,你们的合同就结束了。”
他有点不舍的说完了最后半句,停顿半秒,环视周围,“有人对最后一次出击有异议吗?”
没有人点头,没有人举手,杨杰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家散会。
吃完中饭,他像往常一样端着咖啡走到天桥上,程章早就等在那里了。
“午安。”小女生转过身,俏皮的向他问好,但杨杰却完全没有心思,嗦着咖啡。
“我在想我们一起渡过的这些日子。”他说,“很难熬,从一开始的不愉快再到后来的事事有你,我们度过了太多了。”
程章抚着他的背,常年训练下,背部的肌肉疙瘩紧实,仿佛一层生物盔甲,保护着这个中年特工的人。
“是的,”她说,“我也不舍得。”
“有想过跟我回国吗?”杨杰问道,可把程章吓了一跳,他赶忙解释:“我回去就和我上司请辞,那里还有不少荒地,我们可以去找一块定居下来,过点普通生活,远离这些战火喧嚣。”
程章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我觉得我们离不开这种生活。”她以此回应,轮到杨杰不作声了,程章赶忙哄了两句,他才缓过来。
“没事,聊聊别的吧。”
他们又像正常一样聊起天,这次仿佛比以往聊得更多,仿佛是什么珍视的东西在一点点流逝了,大家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乌拉尔山第二阶段,第一行动周,第四天
杨杰从雪堆中醒来,看了眼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他摇了摇边上的程章,确认后者醒来,翻滚到趴在另一边的凌天边上。
“都准备好了?”
后者“嗯”了一声,不远处、狙击哨位打来三下闪光,表示车队已经出现,车队徐徐开来,可能是为了不惹人注意,他们没有开车灯,而是贴的反光片。
他们开入伏击地点,按剧本写好的那样,杨杰按下爆破按钮,首尾两辆护送的吉普车被从底盘炸飞,整个车队顿时瘫痪在路上,突击组划雪橇向下,但也太晚了,司机早就四散而逃了。
杨杰指挥格里芬散开警戒,自己和其他三人从动力装甲后拿出电锯,准备锯开货车后背,但突然有异响,集装箱门自己打开了,却不是情报上写的原材料,而是一大堆军用战术人形。
局面瞬间超出预料,他们被包围了,八人聚集在一起,指向外面黑压压的独眼巨人们。
“东方的同行们!”扩音喇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距离太近,所以格外刺耳,“我是彼得洛夫·安德烈上校!隶属于联邦调查局!我们别无恶意!只是想请你们回去坐坐!”
但是杨杰毫无降意。
突然,和他并排的程章发了难,左手并右手就想缴杨杰的枪,她的战术人形完全惊呆了,不明白为什么指挥官要这么做,没有人注意到,枫铃的枪抬起,一发信号弹升空。
霎时间,所有的独眼巨人全部黯淡下来,格里芬的战术人形手不由自主的向下,枪弹推膛,同时,埋伏在雪地里的突击人形全部现身。
“上校先生!”杨杰一个擒拿手,制住程章,“恐怕你的计划落空了。”
武宣拨开那些机器人,推着上校出来。
“躲在后面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杨杰玩味的说道,“我会跟你回去,但给我十分钟,我有点私事,王奔!看着他。”
他押着程章走进白雪皑皑的小树林里,西北风刮起来,是刺骨的寒;雪突然大了起来,飘在两人脸上,冻得两人脸通红。
走了五分钟,也可能更长,杨杰放开了她。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证据确凿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是这件事,若非你的格里芬档案是其实是一片空白,而不是你告诉我的那么丰富多彩,在知道你父亲是联邦调查局干事,母亲是德国某部门主管之后,我也许会手下留情,甚至甘愿被你擒住,但很可惜,你还是瞒着我。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孤儿院会突发火灾,为什么老师会被知道在柏林。”
“我说过我们都有秘密!”
“但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告诉我,当我问你想不想跟我远走高飞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答应。”
漫长的沉默。
“如果我说有呢?”
“但很可惜你拒绝了。”
杨杰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带上你的人,麻溜的给我滚,我们完了。”
末了,仿佛没出够气,他叹了一句。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程章灰头土脸的回到他的人的身边,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武宣已经拆了一台独眼巨人,和他带来的突击人形比较起来。他们找了一辆还能开的车,移开堵路的残骸。
“武宣!”杨杰朝着带队回去的武宣比了个大拇指,武宣招手回应,随后带着人形踏上归国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