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夜晚,夜空中的星辰清晰可见。成为正式的魔法使还不到六年的帕秋莉·诺蕾姬正星夜兼程往自己的家赶去。一路上,她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身影有没有被什么外人看到,就算看到了也无所谓,以她的实力,足以应对大多数敌人。
平时的七曜魔法使一直是一副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的地位,她的实力,都支持她如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样,去指导正在魔法之路上努力的孩子们——哪怕现在的她,按普通人类的年龄算才刚刚二十二岁。很显然,她是个过于早熟的女孩子,就像是完全跳过了活泼好动的青年期,直接步入了中年一样。
但是现在,她的脸上满是慌张之色,完全看不到往日的平静与镇定,若是让学生们看到她这幅样子,想必她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吧。而原因也很简单,能够影响到帕秋莉·诺蕾姬的事情,在最近也就只有自己的某一个友人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收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友人丽洁儿的传信,用的是对方在她这里留下的“冕光”,一种可以充当通讯道具的日曜魔法。
【快回来帕秋莉,西尔维娅那家伙要进行一个很危险的魔法仪式,那玩意儿搞不好会要了她的命的!】
【梅连娜她们在暗中协助西尔维娅,光凭我一个绝对阻止不了她们,所以你要赶紧回来!】
消息传递完毕,帕秋莉只感觉脑中“嗡”的一声,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工作往丽泽镇赶去,当她要发动传送魔法时,却惊愕地发现,以丽泽镇为中心,方圆两千米的范围内,传送类空间魔法全部失效。无奈之下,她只好传送到这个范围的外围区域,然后利用其他魔法飞向丽泽。
西尔维娅在进行很危险的魔法研究,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所以她让丽洁儿帮自己暗中盯着她,防止西尔维娅那个傻娘们玩个大的把自己弄炸了。结果没想到她居然也有人在帮忙,合着她在跟自己玩心机呢!
“【魔法使专用粗口】!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绝对要把她关进小黑屋饿上三天!”帕秋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飞速接近丽泽镇的结界。两千米的距离一瞬而逝,包裹着镇子的结界对于它的创造者来说完全就是个敞开的大门。她径直进了镇子,直奔记忆中西尔维娅的研究室——
“?!!”
帕秋莉的脑子里,有某根弦“啪”的一声,断开了。
在她目光的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什么研究室了。原本是西尔维娅住所兼研究处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中站着几个人,帕秋莉一眼就认出她们是自己的好友们。她们站在那里,围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微微泛着银光的东西。
不,那不是什么东西。那是西尔维娅。
她走上前,看到了自己浑身泛着浅浅银光的友人。西尔维娅看到了帕秋莉,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声,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化作银色的碎片消散。那样的银色光芒是如此柔和,就连她的银色长发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了——尽管那碎片,在几秒之前还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没救了。尽管在来之前,帕秋莉设想过无数种西尔维娅遇到的麻烦并为此做了很多种对策,但是没有一种方案是适用于眼前的友人的。
西尔维娅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友人那原本湛蓝的双眸,如今已经有一个变成了妖异的紫色,看上去是如此的摄人心魄。但是直视着它,帕秋莉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惧怕?
西尔维娅从帕秋莉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她笑了,因为她知道,虽然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自己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自己得到了满意的成果。
“我……不后悔……”
帕秋莉最后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话语。
她的灵魂碎裂了,目前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有办法拯救她,她们所能做的,就只是如此目送她的离去。没有人哭泣,没有人尝试进行徒劳的救助,但是所有人眼中的哀伤都做不了假。她们都有所觉悟,会在魔法的道路上穷尽一切去达到崭新的高度——
除了帕秋莉·诺蕾姬,这位疑似梅林大贤者的某种意义上的亲属。
我真正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是那该死的魔法的尽头,所谓的万物之真理?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自己和姐妹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为了不被当成魔女被抓去处刑而四处流浪。她们忍饥挨饿,小心翼翼地过活,只是为了,只是为了……
我走上这条路,最初的理由,只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够幸福地活下去啊……才不是那狗屁真理,才不是什么把魔法发扬光大!
随后,她突然理解了一件事情,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向最喜欢宁静生活的西尔维娅会一反常态地为了自己的“目标”而走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她们每个人都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这是诅咒。
这是魔法使们必将背负的诅咒,一个,影响她们的心智,走上追求魔法真理的道路。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帕秋莉·诺蕾姬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它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她在自己的脑海中徘徊——【前进吧,我的女儿,那是我们的毕生所求的真理……】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朦胧,充满了迷蒙梦幻的味道。她在诱惑,她在引导,她的声音是帕秋莉从未听过的,但是帕秋莉却本能地知道了她的身份。
“【对自己创造者的友好问候】!”帕秋莉萌生了一个念头,并瞬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力量开始急速汇聚,向自己的脑海中,那个魔音的主人发起了挑战。四周的魔法使们皆是一惊,但是她们刚想上前,便被丽洁儿和奈莉阻止。她们两个是七曜魔女除西尔维娅之外最为要好的伙伴,因此她们选择相信自己的好友。
不过,有一件事,帕秋莉从未向她的友人们提起。那就是她如今的力量,并不只是魔法使的力量。
她,早已获得了自己的【理】,所谓【魔法至高之理】。它产生的毫无预兆,但那时的她正狂热地沉迷于对所谓魔法终点的追求——她的智慧与力量足以支撑她展开这样的研究。
但那是错误的。也许当初她达成自己的【理】时,是兴奋和激动的。但是如今,在猜到了某个真相之后,现在的她,不承认,也绝不接受这样被操控的事物,这种在自己被蒙蔽的情况下产生的结果,成为自己的【理】!
此世最强之一的魔法使,加上【理】的力量,这令她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毁灭般的魔力洪流涌向她的大脑,但是她的身体只是普通人的强度,大脑不可能完全负荷这样强大的力量,于是它们开始在少女的身体里一遍遍地循环流动,在她的操纵下伺机向那个意志发起进攻。
“帕秋莉她,不愧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一位啊。”梅连娜感叹道,随即面色一肃,“大家快帮忙,稳定帕秋莉的魔力流动!”
众魔法使立刻行动起来,几个繁杂的魔法阵立刻出现在帕秋莉脚下,少女立刻感受到了一阵抚慰之感,她此刻看不到周遭的情况,但却明白这是大家在援助自己。
“帕秋莉!我们帮你控制住了魔力的流动,但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这个法阵就会崩溃了!”丽洁儿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到,径直向中央大吼。不过,帕秋莉还是将她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分毫不差。
谢谢了,我的挚友们。不过,等这一切结束,我可能,就要离开了……
那个意志没有愤怒,只是在疑惑。
【为什么,要拒绝呢?】
【对某个存在的友好问候】,老娘想走什么路,轮不到你这货来指手画脚。给我把你那傲慢的束缚,收回去!
虽然这个意志的力量是远超在场所有魔法使的,但奈何留存在帕秋莉·诺蕾姬身上的力量却只有一点。如此弱小的个体,不管它的主人有多么强大,在七曜魔法使的全力一击面前,最终还是落败了。
这是一场来得突然,去得迅速的较量。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发出了咔嚓的声响。少女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手段,也是最雷厉风行的架势,把那个存在留在她脑中的意志,付诸其身的枷锁,狠狠地砸碎了。与之一齐碎裂的,还有她的【理】,她的几乎一半实力,以及原本健康无碍的身体。
从此以后,帕秋莉的身体就再也没有硬朗起来,一直都是虚弱无比的样子,她的身体机能退化到了走几步都要喘一喘的情况,并且她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而丽泽镇在这之后,也少了一位强大的魔法使。
一年后,在某个偏僻的地方,出现了一座红色的巨大洋馆。据说那里面住着一个性格奇怪的魔女,她从不露面,更不用说与外界交流的事情了。但尽管如此,任何对于这名魔女的讨伐均已失败告终。久而久之,教会之人也就放弃了这个讨伐对象,因为这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敌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瘦弱的幼小身影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洋馆的门前。平日里,以她的自尊与身份是不可能向她人求助的,但现在的她别无选择。
七曜魔法使伸出了援手。
自此以后,红魔馆势力正式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