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维拉和母亲学了一上午的针线活之后脚步不停的赶往了村口，父亲的伤还没有好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维拉暂时从那里学不到打猎的知识，只好先行去找老头看看能学到点什么。
老头还是坐在那里和石头连成一体，尽管昨天他说了自己也会起来去找些吃的什么，但是从维拉认识他的那天起就见过一次老头离开那块石头墩子。
“手受伤了？”老头看了眼往这里走来的维拉，一下就注意到了她手指上那一圈圈的白色，几乎每一根手指都有。
“啊……稍微不小心了点。”维拉注意到老头的视线，然后将两只手往身后藏了藏。
老头没有表示，维拉抿了抿嘴唇后打破了沉默，“老头……我是不是没有做针线活的天赋啊，明明母亲那么轻松就能缝好妹妹衣服上的破口，我却连绵线都得花好几分钟才穿进去……”
“没有人生来就会这些东西，你才是第一天做，受点伤……”老头说道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是想说做针线活受点伤是正常的事儿，但是想了想维拉满手的白色绷带……
这得是故意把针往自己手里扎才会搞成那个样子吧……
维拉：“……”
老头：“……”
“我们开始？”老头尝试打破这份尴尬。
“嗯……”
维拉低低的回应着，她知道自己是笨了一点点，特别是在接触了针线活之后更是明白了母亲一直做的事情有多么困难。
生活向来不容易，而她明白自己不是学习针线活的料子，这也更加让她下定决心代替父亲成为一个猎人，可能她还需要在老头和父亲那里学习很长时间，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体力就算是同龄孩子里面最好的，也不可能在山林里跑上一整天寻找猎物。
猎物可不会安安静静的等着你去猎杀他们——老头是这么说的，她的父亲也这么告诫过她。
维拉很想要早点帮上家里的忙，但这种事情就算是小孩子的她也明白是急不来的。
“我要教你的东西比较简单，之后你用来在我这里学习的大部分时间都会是体能方面的锻炼，我知道你很着急帮到家里，但是就算你的技巧学得很快，体力跟不上的话也会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老头说起正事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脸上的那一份严肃是维拉之前从未见识到的，仿佛坐在维拉面前并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而是一个正在战场上服役的军人。
维拉眨眨眼睛再次确认了一番，面前的老头还是那个老头，除了严肃了一些些好像有没有什么不同。
“我明白，父亲说过这些。”维拉乖巧的点了点头，老头说的这些她很清楚，也正是这么打算的。
在维拉惊讶的目光中，老头直接从石头墩子上站了起来，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平常佝偻着身子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在站立的时候居然如此挺拔。
“……”
“你好像很惊讶我能站起来？”老头的语气有一丝微妙，也不知道他是要在才十一岁的维拉面前骄傲些什么。
“……我还以为老头你会坐在那看着我锻炼呢……话说老头你好高啊。”
维拉努力地抬起头看着平时只需要低头就可以看到的老头的脸，老头的身高至少在两米以上，那大块头挡在维拉的面前就好像一堵高墙般，完全不见有一丝的光线透过来。
而且老头也没有维拉想象的那样瘦弱，虽然穿的破烂，但身子骨也可以说是到了虎背熊腰的程度，肩膀和胸膛位置的布料都被撑的鼓鼓囊囊的，如果现在有人说老头能一拳打死一头熊，只要那头熊不是她，维拉绝对可劲地点头赞同。
“天生的，加上一些在战场上的锻炼，只要认真训练的话，这点体格还是很轻易能够做到的……可惜你不是个男孩儿。”
老头半分欣慰半分可惜的说着，欣慰是因为在这个村子里能够遇到维拉这样愿意学习这些东西的孩子，而可惜的是维拉是一个女孩。
并不是老头对性别有什么歧视，只是千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男女在同样的生活环境下，男生一定是占优势的一方，生理上的差异性就代表了女性不可能拥有男性那般体格和力量，就算她们再努力的训练也会因为性别而落后下去。
所以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体力活都是由男性承担的，而女性的话，就像这个村子一样只会负责一些针线活这种不怎么耗费体力的工作。
不过确实会有一些女性在这方面做的比同龄的男性好的，老头就认识几个这样的女军官，但总的来说也是少见。
“他们体力都还没有我好呢。”维拉不服气的嘟着嘴。
这倒是实话，同龄的孩子里维拉可谓是超出了别的孩子一大截，不仅是体力，就连头脑都略胜他们一筹。
老头看着维拉不服气的样子没有说话，现在解释这些东西没有什么用处，而看维拉的样子她也应该明白这些事情，同样的这个年纪下，女孩子比男生发育的早是正常的，或许不用过上几年，那些同龄的男生的体力就能轻易的超过维拉。
但是，那是指一般情况下，而维拉跟他们不一样，她现在可是有老头亲自教导的。
“……为什么老头你突然一脸的骄傲？”维拉狐疑的望着突然小人得志般的老头。
“等等看吧，你会知道什么叫正规兵和民兵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什么跟什么……”
维拉歪歪头，不明白老头突然的斗志昂扬是从何而来，但她只要知道老头是真的要认真教自己就好了。
然而，老头口中的体能训练比维拉想象中还要枯燥，每天维拉都在一言不发的重复着老头给她安排的训练，每一天训练的内容都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差别。
跑步，俯卧撑，推石头，单杠。
跑步需要绕村子二十圈才算是完成，虽然这是一个小村子没有多少人，但是村子的地还是非常之大的，第一次二十圈下来维拉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她只得庆幸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没有吃晚饭，并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东西。
可老头并没有打算让她休息，紧接着便是俯卧撑，再之后是推石头。
石头是老头从山里找的一块整体圆咕隆咚的，尽管那些棱角已经被老头磨去不少，但推起来依旧费劲——那之后，村里的人最常看到的景象，就是每天下午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结结实实压过路面的成年人高的大圆石头，还有石头后面不足它一半高的满脸憋得通红，脚掌深陷泥巴里的少女。
单杠倒是简单，村口老头经常坐着的地方就有两棵大小相差无几的小树，随便找根木棍用绳子将其绑在两棵树的树杈上，这就是一个简易的单杠了。
等到维拉从单杠上筋疲力尽的摔倒在地上，一天的训练才算是接近尾声。
老头没有失望，嘴上的严厉并不妨碍他心中对于维拉的赞许，维拉或许训练的并不标准，一天下来除了将自己的体力耗尽之外没有其他的长进，但是能够坚持下来就已经达到了一般新兵训练的标准。
不，应该说就算是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没有几个能坚持下来的。
是的，老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去训练维拉的体能，而是想要将自己从军队里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挑挑拣拣交给她，但在这之上最低的标准便是体能要达标，照这样下去维拉不过多久便能达到这个标准，很显然老头自己没有打算告诉维拉的想法，不管是怕维拉骄傲还是别的什么，这种事情她并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
这一点维拉不知道，老头也没打算进一步解释，除了一些关于战术和军纪之类的东西没有必要教给维拉以外，老头手里还有不少可以让维拉去学的东西。
又是一下午的训练结束，维拉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家中，虽然在门口的时候她连开门的力气都不剩下了，但手里依旧紧紧攥着老头在训练结束时交给她的一个布袋子。
布袋子和老头的麻布衣服一样满是补丁，不过好歹算是缝的结实，无论袋子里的东西有多重，那些补丁都没有开线的痕迹。
“我回来了……”
“姐姐回来了……”艾拉先前还在盯着桌子上盘子里那几块糖饼发呆，这时候听到姐姐的声音立刻跳下凳子噔噔噔的跑到门口。
维拉早已经瘫在了堂屋门口，大门是她用最后的力气拉开的，现在她靠坐在门框上是一动不想再动了。
“擦擦……母亲呢？”维拉费力抬手摸了摸妹妹那继承了父亲的茶色短发，然后顺便擦去了她嘴角晶莹的口水，维拉看了看屋里并没有见到母亲。
“妈妈……去……嗯，糖饼？”艾拉想了好久，又把手指头放在嘴里咬了几圈才磕磕绊绊的蹦出来几个词汇，而且还完全连不起一个完整的句子。
“……”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话说自己的妹妹怎么就‘糖饼’这个词发音这么标准……
维拉和自己妹妹大眼瞪小眼，就算是自己看着艾拉长大的，此时的她也完全听不懂妹妹在说什么，而一直在家休息的父亲此时从里屋走了出来解了围。
父亲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明明距离维拉去找老头训练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伤还是没有见到有好转的迹象，不过当拐杖的木棍却是换了一根，之前那根用来烧火的木棍在一次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断了，于是前两天维拉就去找隔壁的木匠用几个黑面包换了根结实的。
“你母亲今天下午在你走后跟着芙丽雅去了城里，你走得急就没有给你说这事儿。”
“啊，这样……”
原来妹妹嘴里的‘糖饼’指的是芙丽雅大婶……
维拉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事儿，差不多每个月母亲都会和那个叫芙丽雅的往城里走一趟，把一些从村里收来的布和动物毛皮什么的拿去卖一卖，而芙丽雅大婶则会额外给母亲一些钱或者食物。
“艾拉去给你姐姐拿点水和毛巾。”
维拉这个样子回来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月里基本天天都是这样，父亲看在眼里很是心疼，但是他更尊重维拉的选择没有过度的表现出来，每次只是强忍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为的就是怕伤到维拉的自尊心。
他知道，维拉也知道，但谁都没有说。
艾拉小跑着离开之后，父亲望着维拉身边那和她一样软趴趴躺在门口的布袋子有些奇怪，“你拿什么东西回来了？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味道熟悉？”维拉不解，她什么也没闻到，她太累了，除了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以外她什么也没闻到。
“……这是老头今天要我带回来的东西，说是训练必需的，我没力气打开看，就这样一路拖回来了……糟！不会被我托坏了吧？”
维拉才想起来村子的路上都是些小石子，布袋子在地上拖了一路怕不是又要打个补丁了。
这倒是还好，维拉现在就怕里面的东西都漏了，那可是老头嘱咐她一定要带回家的东西来着。
左右检查了一下，袋子万幸没有坏掉，除了底部沾了不少的泥巴整体还算很结实，而当她将袋子的封口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后却愣在了原地。
“父亲，这是……？”
“……肉，熊的。”
父亲下意识的回答了维拉，然后望着袋子里露出来的那一只还带着血丝的毛茸茸熊掌陷入了沉思——肉，一袋子肉，还是熊肉，这得抓多少只兔子才抵得上这么多肉啊……
父亲停止了思考。
“老头还真能打死一头熊啊……”
这是维拉此刻脑海中唯一能冒出来的想法。
